第四章 鸟尽弓藏(第2/4页)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老头子虽然走了,自己一把手也做了,念紧箍咒的人却还在。

这不,杨宇霆又气呼呼地找上了门。

当然,是因为小张又玩儿“失踪”了。

这回“失踪”是有名堂的。原因是新招了一个“小赵秘书”(即赵一荻,后来著名的赵四小姐),必须进行一下“个别辅导”,自然时间就比较紧张了。

领导不露面,一堆厅长处长只好没着没落地在外面等。一等就是好几天,有的人远道而来,手里还拿着一叠公文等待批阅,领导不批,事情就没法干,急得直跺脚。

有位处长估计是实在等得吃不消了,只好找到杨宇霆,把情况如此这般地说了一下。老杨觉得作为长者无论如何得管一管,当下办公室也不去了,带着这个处长直奔张学良的住宅。

看到卫兵,也不转弯抹角,来了个单刀直入:司令起床了没有?

卫兵老早就领教了老杨的厉害,知道这位极不好惹,连少帅平时都畏他三分,只好老实回答:还没起床。

日上三竿,还在睡觉,你当自己在幼稚园啊。老杨听了巨愤怒,推开卫兵就往里闯,冲着张司令的卧室就杀将过来。

卫兵猝不及防,拦又拦不住,只好一边喊,一边劝。杨宇霆正在气头上,也顾不得礼数,“咚咚咚”地敲起了门:我是杨邻葛(邻葛是杨宇霆的号,取效仿诸葛之意),你快起来,有公事需要处理。

这边听到卫兵报警,还沉醉在温柔乡里的张司令已经知道麻烦到了,赶紧安排好自己的“秘书”,披着衣服就跑来给老杨开门。

刚坐下,老杨便数落开了:“各位厅长处长有公事等待你裁决,你却好几天都不露面,这怎么成。老帅在时,可不是这样的。”

小张红了脸,又羞又恨。

你一管兵工厂的,又不是我老子,怎么这么多事。

当下也来了脾气:“不干了,你来干吧!”

一个君王对属下说要撂挑子,那话里都是饱含杀机的。

杨宇霆作为一个政治老手,哪里能听不出来,但他不怕。

 

被冷落的杨宇霆仍以托孤老臣自居,难道他从未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他只是觉得好笑,自己现在身上就只有一个兵工厂厂长的闲职挂着,大不了把这个也免了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小家伙,你学着吓人还早点。

杨宇霆叹了口气,对面前这位脸红脖子粗的领导说:“别提这个了(提了对我也不起作用),如果你身体真的不好,遇到事情,我可以帮你张罗张罗,出出主意,这比什么都强。”

杨先生,这话错了,真的错了。

我们要记住,如果你想帮领导张罗一切(在违背领导意愿的情况下),领导一定会想方设法预先帮你“张罗”一切。

杀机毕现

 

一直以来,小张虽然内心里非常不喜欢这个老杨,但他毕竟即位不久,对自己还没有足够信心,不知道离开别人,能否真正支撑得住眼前这个局面。

但是,“改旗易帜”实现了。经过各种挫折和交锋后,少帅终于冲了出来,并取得了成功。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认可,而这种认可,对好为人师的杨宇霆来说却非常危险。

易帜典礼(就是老杨不给面子的那个典礼)举行后一个星期,张学良以东北边防公署长官的身份,亲赴杨宅为其父祝寿。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件令他刻骨铭心的事。

东北文武百官都来了,张司令到时,大家正围着桌子赌钱(纯属节庆娱乐,不属查处范围)。

听到总司令到了,虽然赌兴正浓,多数人还是赶紧欠起了身,以示尊敬。这种姿态相当于半起半坐,因为还得时刻准备着坐下来继续赌呢。有的人虽然脸上毕恭毕敬,眼睛却还都瞄着赌盘,唯恐有不上路的家伙乘此机会耍点老千什么的。

这种时候,自然是领导显示亲民作风的最佳时机。张司令亲热地拍拍手下们的肩膀,示意赌局可以继续。众人如遇大赦,欢天喜地地继续投入赌局。

就在小张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厅堂里司仪喊了一声:“督办下来了!”也就是杨宇霆本人下来了,他是东三省兵工厂督办。

让张司令惊讶的场面出现了:所有围桌赌钱的官员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肃然而立(请注意,不是半起半坐),其中很多甚至是政府大员,官衔远远超出杨的督办职务!

直到杨宇霆笑着和大家逐一握手寒暄,众人方才落座。

震惊了。

我说的是张司令。

说了几句套话后,他就匆匆离开了。

一个小小的兵工厂督办,竟然比总司令还吃香。他们到底听谁的?东北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撤掉他的督办?

有用吗?没用。有点头脑的人都能看出来,众人不是因为他这个督办职位才对他敬畏三分的。换句话说,这个人可怕可恨之处不是那个小小的职务所能容纳得了的。

真是忍不下去了。所有的前尘旧事都一股脑儿涌了上来,它们被统一打上了标签,上面一共八个字:“奸险性成,日甚一日”。

奸臣啊,这样的人不除怎么得了。杀机就在这一刻会聚于心。

但是杀一个人,不等于宰一只鸡,何况是如此举足轻重的人物。

万一不成功怎么办,万一引起骚乱如何处理,想想杨宅祝寿那一幕,张司令自己也紧张起来。

万般无奈之下,他作出了一个决定,向死去的老爸学习:赌!

杨宇霆,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掏出一块银元,当空抛出,心里默念:银元落在正面,最多扣押(反正不能放过),如果落在背面,死路一条。

连抛两次,均为背面着地!

张夫人也在身边陪他搞这种迷信活动。此时提醒他,也许银元背面较重,影响了下落轨迹。

张司令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把默念秩序重新颠倒过来:正面处决,背面扣押。

连抛三次,全部是正面!

一个人的生死问题就这样被别人用一种极其荒唐的办法确定下来了。

一生之中,张学良对自己作出的这个抉择从来没有后悔过。

如果我还是当初那个地方部队的长官,即使有“讲武系”与“士官系”的矛盾,即使亦师亦友的郭老师死于你下达的一纸命令,我也绝不会痛下此杀手。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我现在是东北第一人,这一点不容任何质疑和挑战。

还是那句话:走上这条路,就不能回头。

拿铁路做文章

 

黑白无常已经出来抓人了,蒙在鼓里的老杨却还在不停地为他的少主人热心“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