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烽火长城(第4/5页)

“壮汤”变成了“瘦汤”。

他一刻不停地吸烟,始终盯着的就是两样东西,一张前清版的老地图,一部电话。

他要继续咬牙苦撑。

经过居庸关前的血战,又有好几个山头失去了。要想多守哪怕半日,唯一的办法,只能冀望于“回光返照”,把那几个山头再夺回来。

说回光返照,是因为一个完整的第十三军已经快打光了。

汤恩伯曾亲自到居庸关前线视察,去了以后,对着手下那些已被耗得油尽灯枯的子弟兵,他无言以对。

嗫嚅半天,只有一句:我们要好好地打呀!

然后就难过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要打,总得有人。汤恩伯问担任前敌指挥的王仲廉还能集中多少人马。

王仲廉本人就钻在居庸关的山洞里,实在没地方坐下来,只好弄了一节火车车厢临时安顿。由于屡次上阵督战,身为师长的他也曾经被日军的炮弹削过头皮,若不是脑袋上顶着个钢盔,几乎性命不保。

第十三军打到现在,满打满算,连一个团都没有了。

师长反过来问军长,你那里还能不能再派点人过来?

汤恩伯此前把预备队都派了出去,哪还有什么能打仗的人。

他默默无语,把身边的兵也搜罗出来,交给了王仲廉,里面就包括卫兵和勤务兵。

王仲廉终于凑够了一个团,所有勤杂人员、伙夫、马夫都在里面。

当天晚上,王仲廉带着这些人发动反攻,又夺回了三个山头。

 

就是这些残兵,居然守住了居庸关

这时汤恩伯的身边仅有两个传令兵跟从,成了标准的光杆军长。得悉反攻得手的消息后,他唯有苦笑自嘲:不想残兵亦能镇守居庸关!

苦守终于等来了增援,但这些援兵的质量差次不齐,有好有坏,有高有低,很容易被进攻对手找到破绽。

破绽一出,缺口立开。

此时汤恩伯最需要感谢的人是阎锡山,后者将晋军战将陈长捷派至居庸关。依靠陈长捷的及时出击,才算是把口子给堵住了。

新的计划

 

在汤恩伯出征前,蒋介石曾给了他一个坚守的期限:至少十天,多则半月,以待重兵相援。

这个重兵指的是卫立煌和傅作义,但半个月过去了,他们仍迟迟没有现身。

卫立煌第十四集团军要从华北赶来,由于平津已被日军占领,坐不了火车,只能翻山越岭,导致沿途行军非常困难。

老傅倒就在绥远,但他也迟到了,而之所以迟到,则是因为需要腾出时间,以扫除身边背后的各种隐患。

第一个隐患是商都。

当初绥远抗战,在拿下百灵庙之后,他本来就是想一鼓作气拿下商都的。因为在傅作义的眼里,商都位置十分重要,乃绥东门户,拿下这里,就等于守住了绥远的东大门。

在斩获商都之后,他终于放下了一个心思。

第二个隐患却是刘汝明。

刘汝明小名“呆子”,现在这个呆子仍然心猿意马,态度不明。

万一刘汝明置身事外,一个不小心让日军占领了张家口,把门一关,我们在居庸关的岂不全要给一网打尽了?

因此之故,傅作义必须把刘汝明给弄到战车上去。

刘汝明并不是真的呆子,他装傻充愣,甚至不让别人接防,说白了,还不就是想保他的察省地盘。

老傅亲自到张家口找刘汝明,告诉对方一个刚刚得到的重要情报:由东条英机指挥的关东军蒙疆兵团(东条兵团)正从热河向张北前进。

张北现为李守信的伪蒙军据守,而张北背后就是张家口。

你要清楚,危险就在眼前,要想避祸,只有先下手为强,主动出击,把张北拿下来。

刘汝明的脸色变了几变,张北并不好打呀,要不我还不早就揽过来了。

傅作义笑笑,看到商都没有,我已经攻下来了,伪蒙军没有什么了不得,日伪军只有合在一起才难对付。

再说了,张北也是一个很好的地盘,难道你就不想要?

这就叫“威逼利诱”,没有办法,你对刘汝明这样的,只能用此类招数。

刘汝明终于点头。

从张家口出来,傅作义仍不放心。

一个老是想着保地盘的人,必定作战意志不坚,要是刘某临时变卦或生出枝节怎么办,所以还必须在刘汝明身后再布一枚棋子。

傅作义让晋军大将李服膺伏于察省一侧,并当面指示,如果发现刘汝明出兵张北行动迟缓,则不惜进入察区,逼迫或代其作战。

这个世上,会打仗的人很多,但有的只是将,有的却能成为帅,傅大将军实乃帅才也,每一步几乎都想到了,而各个步骤又都丝丝入扣,衔接紧密。

在后方部署妥当之后,傅作义才从张家口赶到居庸关前线,向汤恩伯宣布了自己的全盘计划。

这个计划就是,等卫立煌到达之后,傅、卫携手,从南口侧后抄击日军,将板垣会歼于长城一线。

汤恩伯听后大受鼓舞。

大家身为战将,能不能打,都得比战绩,傅作义因为绥远抗战而声名鹊起,那是要攻攻得上,要守守得住,他的话绝不会是忽悠。

我们不光是守住居庸关,眼瞅着还要实现大翻盘,干掉板垣,夺取南口!

老汤激动之余,甚至喊出了“打到北平去”的口号。

然而关键时候,败事的人又出现了。

诸侯思维

 

当初萧振瀛在留下的“锦囊”中说得很清楚,要让刘汝明殿后,除了保住察哈尔外,必要时还能增援华北。

事实上,宋哲元在七七事变后也的确是这么布阵的:赵登禹守北平,冯治安攻丰台,张自忠定天津,刘汝明出南口。

可是宋哲元并不知道,他所冀望的“出南口”,其实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刘汝明不仅拒绝汤恩伯进驻南口,他自己也是坐而望之,没有任何出兵援救平津的实际举动。

这小子在想些什么呢?

其实还是私心作怪。

若论当年在老西北军中的资望,刘汝明也是“五虎上将”之一,本来仅次于宋哲元,但他在中原大战后兵少将寡,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能投靠宋哲元,奉宋为老大,这导致他在二十九军“聚义厅”的排名座次上,不仅不如张自忠、冯治安这些“后辈”,甚至还不如“后后辈”的赵登禹。

刘汝明就是再呆,时间长了,也不会没有一点想法,弟兄们聚一堆的时候就算了,现在分开来,独自一个人据守察哈尔,不由自主地就有了拥兵自保的念头。

说起来,当时的宋哲元也真是悲哀得很,四员大将,或者说四个兄弟,赵登禹今不如昔,张自忠心怀不轨,刘汝明又是这样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真打起仗来,能依靠的仅冯治安一人而已。如此,平津安得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