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什么,你想挣钱?”陈向上诧异地看着陈福香,“阳哥知道吗?”

钱可不好挣,在地里忙活一整年,要是这一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在过年大家还能分几块钱。要是遇到干旱暴雨等天灾年,肚子都填不饱,那就什么都别想。农民也只有养两三只鸡,卖点鸡蛋凑个盐巴洋火钱。

陈福香抿唇:“哥哥不知道,你别告诉他。”

“为什么?对了,你怎么想到要挣钱了?”陈向上实在有点闹不明白,小伙伴最近在想什么。

陈福香咬了咬唇:“我想挣钱给哥哥买张床。”

那天小年哥哥带她去新房子,她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床、梳妆台、衣柜都弄好了,墙壁也被贴上了一层报纸,整洁宽敞。

反观哥哥的房间,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连床都没有。

她问起时,哥哥说,快过年了,没时间弄,回头把现在住的那张弄过去,将就一阵,反正过完年天气就暖和了,睡地上都没事。等忙完了,明年再买床。

其实哪是没时间啊,分明是没钱了。前两天,哥哥回来得比较晚,陈福香出去找他,在保管室外碰到他跟大根叔说话,才知道,为了给建房子的师傅们结账,他还向大根叔借了十块钱,说明年再还。

“所以你就想挣钱给阳哥买张床?”陈向上明白了缘由。

陈福香点头。

陈向上问:“那你知道一张床多少钱吗?”

陈福香摇头,她也不清楚。

陈向上老成地叹了口气:“乡下一般都是自己提供木料,再找木匠师傅做床、衣柜、五斗橱之类的。其实工钱不贵,顶多就几块钱,麻烦的是木料。”

“木头吗?这个找我啊,我知道山上有好多结实的大树。”陈福香兴奋了,她可是在后山呆了一千多年,虽然没出过平安寺那半亩地,但她有栗子这种顺风耳啊,要找到一棵合适的树还不容易吗?

陈向上白了她一眼:“你以为山上的树能随便砍吗?那是集体的,得找大队买下来,得到允许才能砍。”

还要这么麻烦啊。她只是想砍一棵大树给哥哥做张床而已。

“而且那么粗的树,你得找几个人帮忙抬下来吧?你说这个事还能瞒住阳哥吗?”陈向上摊摊手问。

陈福香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摇头。

陈向上拍了拍她:“所以啊,这个事,你就别操心了,阳哥自己会有安排的,你只要跟我好好玩就行了。”

他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就是为了打消小伙伴这不切实际的念头。买床这么大的事,哪是他们这些小孩子能操心的呢!

“那我挣钱,挣了钱给哥哥,让他找师傅做床。”陈福香想起自己第一次出门就挣了钱那事了。

可是这次身边只有陈向上这个小屁孩,她就是在山上抓到了野山羊也卖不出去啊。哎,要是路叔在就好了,路叔肯定有办法。

陈向上总感觉她这目光不对,像是在嫌弃他。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算了,你不跟我去玩,那就去陪我奶奶绣鞋垫吧,你不是想挣钱吗?那个也可以卖钱。”

“真的吗?”陈福香兴奋地站了起来,得到肯定答案后,她立即拔腿跑进了院子里。

今天天气好,四奶奶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手里的鞋垫绣了一半了。陈福香凑过去,发现她绣的是一朵牡丹,花蕊娇艳,叶子碧绿,枝头上还凑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惟妙惟肖。

“四奶奶,你绣得真好看。”陈福香由衷地赞叹。

四奶奶笑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没跟向上一块儿去玩?”

陈福香乖乖坐在她旁边说:“不想玩。四奶奶,你这双鞋垫是绣来卖的吗?能卖多少钱啊?”

四奶奶嘴角的皱纹缓缓伸展开,耐心地给她解释:“这个一毛钱一双,都是供销社收上去,再卖给城里人的。”

别看一毛钱不少,但绣一双鞋垫得花两三天,还得自己出针线。

陈福香掰着指头算了算,一毛啊,好少,不过也比没有强了。暂时没找到挣钱门路的陈福香眼巴巴地瞅着四奶奶说:“我帮你绣吧!”

“这个不是纳鞋底,比较复杂,福香去玩吧。”四奶奶觉得这个费时费力的手工活不大适合她,也不想把天真烂漫活泼的小姑娘拘在身边,一坐就是一天。

陈福香不走,拽着四奶奶的袖子:“你就让我试试嘛,我会的,这个挺简单的。”

她还真不是吹牛。

不知哪一年战乱,寺里香客锐减,没了香油钱,尼姑们的生活非常艰难,绣工好的师傅就领着弟子绣花卖钱。当时山上的生活太枯燥太无聊了,她凑热闹也跟着学了一阵子。

后来又跟一些来寺里客居的香客学了些。不过寺里的香客都是来暂住一阵子,每个人的绣法也不一样,呆的时间也不久,往往她只学了个皮毛,她们就下山了。

不过应付鞋垫这种小事应该不难。

看四奶奶绣,陈福香手有点痒。她以前只是用香火搓成条绣着玩,还没真正地碰过针线呢。

她长得可爱,睁着一双小鹿般澄净般的眼睛软软地哀求自己,真的让人很难拒绝。四奶奶就拒绝不了。

从篮子里拿出一双纯白的鞋垫递给了陈福香,四奶奶说:“阳阳还没鞋垫,你给他绣一双吧。”

她绣的是要拿到供销社卖钱的,绣坏了可不行。正好陈阳还没鞋垫,她还说什么时候做两双送给他,刚好他妹子没事干,让他妹绣吧,绣得不好看也没事,他还能嫌弃自家妹子不成?

一听说是给哥哥绣的,陈福香来了精神,她接过鞋垫,放在膝盖上,看了一会儿四奶奶的动作,这才穿针引线,然后拿起穿了白线的针戳进了鞋垫里。

四奶奶抬头看了一眼,摇摇头,鞋垫是白的,她拿的线也是白的,这能绣出什么花样啊?

算了,反正是垫在鞋底的,旁人也看不到,就由她去吧。

祖孙俩沐浴在温暖的冬阳,安静地绣着鞋垫,头顶不时地掠过一两只小鸟,格外的温馨宁静。

将半只鞋垫快绣完了,四奶奶抬起手揉了揉酸疼的脖子,说:“福香啊,你已经绣了蛮久了,休息一会儿吧,别弄坏了眼睛,你……这是你绣的?”

四奶奶激动地拿过了她手上的鞋垫,盯着看了许久,越看越激动:“福香,你这是第一次绣鞋垫吗?”

鞋垫上一只白色带翅膀的老虎气势惊人,乍一看,像只活生生的老虎站在悬崖边,对月嘶吼,气势磅礴。更让人吃惊的是它那对眼睛,黑得发亮,活灵活现的,仿若有金色掠过,再仔细一看又没了。

再看针脚,细密紧实,线条明快。更让四奶奶惊讶的是,她才绣了半只鞋垫,陈福香这只鞋垫已经快绣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