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申屠川说完,厢房里便陷入了一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季听面无表情道:“本宫之所以坐在这里跟你协商,是因为要你配合了断关系,自此再不相干,若是带你回府,还怎么断绝干系?”

“那就不断了,殿下带申屠回去,不必再来风月楼,也不必费心散布谣言,一样可得重情义的美名。”申屠川缓缓道。

季听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坐直了身子,悠悠说一句:“申屠川,你真是病得不轻啊,竟说要随本宫回长公主府,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对本宫如何厌烦?”

“申屠从未厌烦殿下,”申屠川说完顿了一下,“只是对殿下的一些行为无法苟同。”

季听扬眉:“比如?”

“比如殿下喜好美人,遇上了便举止轻佻,有些过于轻浮。”申屠川回答。

季听没想到他还真敢说,顿时气笑了,伸手抚了他的脸一把:“像这样?”

申屠川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被抚过的地方温软的触感挥之不去,他顿了一下,耳尖微微红了:“殿下既然想要个好名声,日后在外头就不要再招蜂引蝶,待纳了我之后,也不要再纳新人了。”

“等等,本宫何时答应要纳你入府了?”季听奇怪的看他一眼。

申屠川沉默一瞬:“殿下若是不答应,待谣言四起有人来问时,恐怕申屠会不留神透露实情。”

“……你威胁本宫?”季听眯起眼睛。

申屠川抿了抿唇:“申屠不敢。”

“都这般蹬鼻子上脸了,还敢说自己不敢?”季听冷笑一声,蹙着眉头看他,只见他虽然神色淡淡,但眼神却十分倔强,怕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只是他明明最不喜的就是她,为何一定要跟着她走?季听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试图捋清其中缘由。

厢房里再次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季听蹙着的眉头渐渐抚平,人也重新变得从容起来:“本宫知道你为何一定要去长公主府。”

申屠川顿了一下,眼眸清亮的看向她。

“你这贱籍乃是皇上亲自下令,皇上若是不发话,你便生生世世不得出风月楼,能劝皇上改主意的,恐怕也就只有本宫一人,”季听勾起红唇,笑意不达眼底,“你倒是聪明得很,知道关键时候该巴着谁。”

他如今会提出跟她走,恐怕也是因着她变了态度,没有像前世一样直接带他离开,又说了什么不再来风月楼的话,他深知再不主动,恐怕就无法逃离了。

啧,前世那么清高,合着是因为她没给他弯下膝盖的机会。季听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面上却还算温和。

申屠川的手在袖中握紧,半晌淡淡道:“申屠并未想这么多。”

“不管你有没有想这么多,本宫都劝你别想了,你不在朝堂,不知近日本宫做了几件让皇上不快的事,若本宫这时候去请他开恩,恐怕他连你的命都不会留,”季听真挚的说着瞎话,最后还叹了声气,“本宫倒是想带你走,只是真的有心无力。”

申屠川看着她的眼睛:“殿下是有心无力,还是有力无心?”

“自然是有心无力,本宫还能骗你不成?”季听一脸真诚。

申屠川垂下眼眸不说话了。

季听做出一副亲切的模样:“这样吧,你先配合本宫演一出断绝关系的戏,待本宫同皇上缓和了关系,便去替你求情,至于现在,本宫会每日叫人来送过夜资费,免你应对污糟之人,你暂且安心在风月楼待着如何?”

“不如何,”申屠川面无表情的拒绝,“殿下还是莫费心思了,我不会配合殿下的谣言。”

季听噎了一下,面上的和气都快装不下去了:“那便换个法子,你我立下字据,只要你愿意帮本宫,那本宫便在三个月内想尽办法为你赎身,这样你不必辱没家门去长公主府做个侍夫,也能恢复自由身。”

“能被殿下纳为侍夫,是光耀门楣的事。”申屠川滴水不漏。

季听眯起眼眸:“你这是说反话呢?”

“申屠不敢。”申屠川垂眸。

季听静静的看了他许久,才意味深长道:“申屠川,本宫劝你还是听话的好,否则惹恼了本宫,你怕是在这风月楼也待不安生。”

申屠川顿了一下,目光沉沉的看向她:“殿下在威胁我?”

“自然不是,本宫只是怕你年轻不懂事,出了什么差错。”季听勾起唇角,眼底冰凉一片。

申屠川表情平静:“多谢殿下提醒,既然如此,申屠便提早写下遗书,仔细记下对殿下的心意,待日后出了什么差错时,也好让天下皆知殿下的清白。”

季听:“……”

申屠川见她无言的瞪着自己,表情生动而有趣,不由得放缓了声音:“殿下,申屠所求,不过是长公主府方寸之地。”

“可本宫就是不想给。”季听的声音里掺杂了一丝火气。这人什么毛病,前世她哄着求着都不肯去长公主府,如今不要他了,他反而死活都要跟着。

申屠川看她真的生气了,不由得眼神一黯,就此沉默下来。

桌上的蜡烛一直燃着,烛泪不断滚落,滴入托盏时已经凝固。正是夏初的时候,本就有些热了,厢房又门窗紧闭,显得更加沉闷。

不知过了多久,季听才淡淡道:“你让本宫想想。”

申屠川神情微动,眼底燃起一丝希望。

“本宫得好好想想。”季听眉头紧皱的看他一眼,直接起身走了,等快到公主府时,才想起自己的牛乳没拿,不由得又是一阵气恼,还好扶云将狗借给她一只,她晚上抱着睡了才心情好点。

翌日一早,她便消气了,抱着狗开始冷静思考这件事要如何是好。目前来看,申屠川是不会改变主意的,而他如今已经一无所有,若真豁得出去,除非她放弃借他这个人洗涤名声,否则就是想拿捏他都没办法。

若是寻常的事,她宁愿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然而她在耗了这么多精神银票后,就好像一个输疯魔了的赌棍,怎么也要捞回本才行。可如今要想捞回本,那就只能答应申屠川。

……可她不想答应!

季听越想越不高兴,正当火气到达一个顶点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接着便是扶云的声音:“殿下,您醒了吗?”

“是来要狗的?”季听问。

扶云忙道:“不是不是,是李壮将军的夫人来了,说是老家有人捎来了上好的桃花酿,恰好她路过长公主府,便想着给殿下送一些来。”

季听顿了顿:“李夫人?”

“是。”扶云应声。

季听眼睛一亮,忙将狗给丫鬟,慌里慌张的下床:“她走了吗?”

“她只到大门口便停下了,现在已经走了,但应该还没走远。”扶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