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毒杀亲子的胡太后(第2/7页)

民间有歌谣感叹元禧积财不能保身:“可怜咸阳王,奈何做事误。金床玉几不能眠,夜蹋霜与露。洛水湛湛弥岸长,行人那得渡?”歌谣流传到江南,北人在南朝者,虽富贵逼人,弦管奏之,莫不流泣。

把肃贪作为打击政敌的借口,是反贪污的悲哀。怪不得现在许多官员将贪污得来的金钱存到国外银行,身败名裂之时可以去做老外。只可惜没有皇家血统,未必能够收获尊重。

元恪没能雷厉风行,严格肃贪,对于其他皇亲未能一并严惩。当官员们试探出新君魄力指数后,贪污腐败越加恶化,鲜卑贵族与汉人豪强结合起来贪婪掠夺老百姓。

以当政的吏部尚书(大体相当于组织部长)元晖和侍中(大体相当于书记处书记)卢昶为例,此二人,一个叫“饿虎将军”,一个号“饥鹰侍中”。元晖卖官,明码标价,大城市二千匹,中等城市一千匹,小城市五百匹,其余官职金钱不等,天下人把北魏朝廷称为“市场衙门”。

元晖曾任冀州刺史,去职后,连车载物,从信都到汤阴,首尾相继,道路不断。车上少只角,就把路边人家耕牛的角割下来,这位吏部尚书搜刮到生截牛角,可谓无微不至。“饿虎将军”如此,“饥鹰侍中”可想而知。宣武帝元恪姑息放纵,导致上行下效,将军、刺史竞相侵吞公财、搜刮百姓。

不敢拿既得利益集团开刀,无力对官员下手。元恪驾驭不了帝国大舰,眼睁睁看着富贵与贫穷拉远距离,仇恨和嫉妒在平民中漫延。

他只能寄希望于佛教,大建寺庙,再修龙门石窟。“神腾九空、迹登十地”,整个帝国笼罩在一片香烟缭绕之中,灾难痛苦、贫穷饥饿仿佛佛祖都能解答。祸福因缘、来世今生,一切虚诞的幻想紧束着人们的欲望,保佑着北魏帝国,元恪沉浸在“当今如来”的迷梦之中不想自拔。

元恪喜欢读书,精通佛理,喜怒不形于色,大度容人,有雅量,性格朴素。他少年时代,孝文皇帝曾经做过一个试验,召集儿子们在一起,取出宫中珠宝器物,让他们随意选择。其他人均选珍玩,唯独元恪挑了一只骨如意。

元恪做皇帝中规中矩,朝会时沉默端庄,不苟言笑,可以说是一代守成之主。做领袖需要开拓精神,尤其是经过剧烈社会变革的北魏国。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再完美的设计也有瑕疵。对于汉化改革遗留的棘手问题,元恪一概回避。孝文帝太和年间锐意进取的风气至此衰亡。不由得让人怀念英年早逝的孝文帝元宏。若元宏再活十年,或许魏国又是一番模样。

愿生太子

爽朗的胡氏进入暮气沉沉的北魏宫廷,带来一股清新之气,赢得元恪的喜爱。做皇帝老婆本人可悲,家人沾光。“能使妖魔胆尽催,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贾元春有话,那是个不得见人的去处。有的老婆甚至一生难得和皇帝老公上回床。

胡氏晋封为承华世妇,世妇在北魏后宫是倒数第二级的老婆,最末是御女。老婆们分七级,世妇地位可想而知的低。

进入后宫的女人大抵抱着这样一种想法,第一,要和老公做爱。对寻常人来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她们却是一种奢望。第二,怀上儿子。

胡氏应该满足,毕竟老公和她上了床,但她希望好运继续,能够怀上儿子。可是北魏国后宫的女人们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第一个生儿子。

北魏宫廷仍旧沿用拓跋珪定下的铁一样的律令,立子杀妻,子贵母死。这项残酷的诏令严格执行了六十年,拓跋珪的刘皇后、献文帝的夫人李氏和孝文帝的皇后林氏都被这条残酷的规矩夺去生命。因此所有的嫔妃常常向天祈祷,愿生诸王、公主,不愿生太子。生男孩可以,第一个男孩决不生。所以,元恪至今没有儿子。

胡氏不这么想,倔强地表示:“天子岂可没有儿子,怎么能畏一身之死而令皇家没有子嗣?”

很快她怀上元恪的孩子,和她亲密的姐妹劝她堕胎。儿子当上太子,不等他坐上龙椅,你先死了,何苦呢?让别人先生,我们后面等着,养个亲王不一样荣华富贵吗?

胡氏志气确然,幽静夜色之中向苍天表白心迹说:“愿所怀是男婴,他就是长子,子生身死,在所不辞。”

西北女人个性鲜明。上天不负人心,胡氏果然产下一个男婴,男孩一出生就陷入到宫廷阴谋中。胡氏面对的是高句丽世家皇后。

宣武帝元恪第一任皇后于氏出自北魏帝国勋贵之家,爷爷于栗磾是鲜卑大酋长。于氏家族世代高官,一皇后,四赠公,三领军,二尚书令,三开国公。元恪立于氏为后,不过想拉拢于家势力对抗有权有势的皇叔们。

性情沉默、宁静宽容、不嫉妒的于氏不适合来后宫这种不得见人的去处。北海王元详的母亲高太妃有话:“女人不忌妒要挨鞭子!”于氏做皇后只是倚靠家族势力,并非凭真本事。

后宫这湾水深,帝国各种势力交汇之处,女人们施展才华所在。什么是真本事?城府深厚,笑里藏刀,八面玲珑,争宠献媚,心狠手辣,两面三刀,踩贱着别人抬高自己。单纯凭借自身的美貌和床上的技术,难免被世人视为狐狸精,纵使受宠一时,也落不了好下场。

于氏家族显赫,背景深厚,啃老族不得长远。后宫那是精英女人们竞争的战场。好心人没好报。于氏死了,象爆竹烟花般留给后人一个小小的光焰。

公元501年,14岁的于氏入宫受封贵人,同年立为皇后。贵人三夫人之一,地位次于皇后和昭仪。四年后生下皇子元昌。元昌三岁时夭折,于皇后莫名其妙死去。

死亡证明写得清楚明白,病亡。儿子母亲接连病死,这一切奇怪吗?奇怪。巧合吗?巧合。魏书载:“(于皇后)生皇子昌,三岁夭殁。其后暴崩,宫禁事秘,莫能知悉。”

谁也不清楚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明白。于家再牛,除了病亡调查不出什么来。然而,没有人相信死亡证明。魏书又载:“世议归咎于高夫人。”

高夫人是谁?元恪的贵嫔,贵嫔也是三夫人之一,故而称高夫人。高氏不是红色子弟,而是后起新贵。

高氏的姑姑是元恪的生母;高氏的伯父是当朝宰相高肇;高氏的伯母是元恪的姑姑高平公主;高氏堂嫂是元恪的亲妹长乐公主。令人眼花缭乱的裙带关系,简而言之一句话,高氏是正牌外戚。

元恪母亲高皇后生于高句丽,高贵嫔应该生于辽东。尽管韩国学者对于高皇后的高句丽血统感兴趣,但人家高氏家族拒绝承认高句丽人,标榜为渤海高氏,只不过在高句丽住过一段时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