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年前(第2/3页)

叶昭笑笑,遂不再说话。

马车缓缓起行。

一个多时辰后,叶昭从掀起的布帘见到金陵城渐近,就笑道:“皇嫂,今天左右无事,我们在城里走走如何?”

兰贵人微微颔首。

两人的关系实在复杂难明,最初的合作,后来的扑朔迷离,在叶昭教她跳舞那段日子,可以说是两人的蜜月期,可随后,形势急转直下,到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要除自己而后快。

叶昭提议城里走走,兰贵人又何尝不希望真正看清这个男人?

只是令兰贵人没想到的是,回到王府,叶昭粘了胡子,换了身圆领制服便装,就好似南国吏员们常穿的装束,黑色的,倒是精神奕奕。

更没想到的是,叶昭给她送来一套红色制服,一套腿上开叉的旗袍,加之高跟皮鞋,罩身皮裘,任她选择,说是出入的场所要这般打扮才不引人注目。

兰贵人断然拒绝,叶昭劝了几句,见无用,只好回去摘了胡子,换上了锦缎长袍,回到慈心苑,苦笑道:“皇嫂,是我孟浪了。”又道:“我陪皇嫂府里走走吧。”

乾王宫一派喜气洋洋,不过蓉儿和花姬、莎娃在万安寺祈福,金凤和红娘则去了广州陪亲王福晋过年,几个媳妇倒也分工明确,朱丝丝还在上海,怕要三十才能回来。

走在鹅卵石小路上,前方就是碧水东湖,石船画舫,景色极佳。

“这就是网球场。”叶昭指着前方平坦的绿草地说,草场旁,有木椅凉棚,只是此时草木微微枯黄。

兰贵人轻轻点头,实则昨天傍晚蓉儿还提议来跟她玩网球呢。

“你对服饰,未免随便了些。”风姿绰约的走在叶昭身侧,兰贵人淡淡的说,若以前,这话都不必说的。

叶昭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服饰之礼仪,在节庆、禁祠、红白亦或庙堂等所遵循应有之仪即可,若平日也诸多约束,每日穿着鞋帽都要由居高位者而定,这个国家,又谈何活力?谈何进步?皇嫂现今也该知道,所谓奇技淫巧,可富民强国,一个国家的国民思想被禁锢,没有了进取精神,没有了发明创造,终将会被历史淘汰。”

说着就指了指脑后的辫子,说道:“此也是一般,本就该要剪要留,悉听尊便。”

兰贵人微微蹙眉,没有吱声。

“这是弹子房!”叶昭指了指前面一溜红木飞檐的楼阁,在东花园之侧的这排楼宇,便是府中娱乐区,弹子室、掷球室、音乐室、舞室等等,供府内王妃游乐。

“出去走走吧。”兰贵人突然道。

叶昭一呆,从最开始,倒也没想过能请动她换便装跟自己出去瞎转悠,不过一次次心理上给她冲击,就算她不认同自己的作法,也希望她能理解自己。

“好,出去走走。”叶昭点了点头。或许是来到广州令她好像出了牢笼的黄雀,又在自己撺掇下心动,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许她想看看自己治下之民,寻找自己的弱点和缺失;又或者她想看得自己更清楚些……

叶昭默默想着,自回去更衣。

从日本苑坐马车行出时,兰贵人已经换了装,实则叶昭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穿的旗袍还是制服,因为黑色皮裘紧紧裹着她柔软娇躯,只能隐隐看到皮裘下摆处若隐若现的鲜亮小红皮鞋,黑色精致的皮衣,更显冷艳。

兰贵人穿皮鞋,叶昭未免有些怔忪,实际上,虽然兰贵人比他还小一岁,周岁计的话不过二十五岁,但对其妖魅般的权力手段,叶昭听得太多太多了,对她,可从来没小看过。

拎出怀表看了一眼,叶昭道:“看戏去。”

金陵大戏院和广府大戏院一般,曲艺经典唱段、相声、大鼓、歌舞,各种节目大荟萃,而今日下午则是相声专场。

南国人生活水平高了,自也使得娱乐项目飞速发展,比如这相声吧,本来只是滑稽对答,或个人讲些小笑话引人发笑,但从今年,艺名“小金宝”和“三撮毛”的两位艺人开始创作出许多对口相声剧本,很快成为南朝有名的笑星,而今日,正是这两位登台,第一个段子就是以北国鸦片兵为笑料的滑稽剧。

在叶昭看来,这二位自然夸张的没谱儿,但相声,针砭时弊,反讽社会现象,有时候,普罗大众的艺术形式最容易传播上层欲推行的价值观。

兰贵人自没想到这里的雅座是两人一间的小包厢,和叶昭同坐包厢里,黑漆漆的,自也不吱声。

不过节目委实令她反感,“难登大雅之堂。”

叶昭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语气里的厌恶之感很明显,叶昭就微微一笑,说道:“子民喜闻乐见,这些段子传播的可快,皇嫂,你说说,这段子里的鸦片兵,是不是让人恨得想剁了他?嗨,这就对了,吸鸦片的危害就出来了,这比砍几个鸦片贩子的脑袋还管用。”

兰贵人沉默了一会儿,说:“嗯,你是这么看?”

叶昭笑道:“其实吧,新闻纸也好,这些下里巴人的节目也好,都有它的受众群,都可称为舆论,咱要作的,就是引导舆论,为我所用。”又道:“能进这戏园子看戏的,可都有几个闲钱,也是潜在的可能会去吸食鸦片的群体,这就叫对症下药。”

正说话呢,就听前面好像闹起来了,不大一会儿,几名男女就被戏院看场给请了出去,那穿马褂的消瘦男子闹得最凶,边气冲冲向外走边喊道:“爷就看你这戏园子啥时候关板!”更指着台上大骂:“你们俩孙子等着,爷他妈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显然是烟民被捅到了痛脚,南京虽禁开鸦片馆,但个人偷偷摸摸带进来吸的还是有的。

叶昭就笑:“倒真热闹,皇嫂,你在宫里看不到这个吧?”

兰贵人端起茶杯品茶,没有吱声。

恢复了秩序,台上两位相声艺人又开始夸张的抖包袱,叶昭道:“皇嫂,明年我就准备北伐了。”

兰贵人喝茶的动作一滞,随即恢复了自然。

“不管以后怎样吧,两位皇嫂可以放心,定然尽享一世太后荣华。”

“你这话说的,好似有所指?”沉默了一会儿,兰贵人终于开了腔。

叶昭就笑:“有所指也好,无所指也好,皇嫂是蓉儿的姐姐,就永远是我的亲人。”

兰贵人不再说话,两人就都沉默下去。

……

腊月二十九,外务部终于收到了来自南朝驻伦敦公使的第一封信,值班人员也很快将信呈交上了摄政王府。

南朝驻英国公使梁崇明,原湖南盐运司盐运使,后调任盐运总司副总长,政务院成立,盐运总司改组为税务总局,梁崇明继续担任副总长没一个月,就被任命为驻英国公使,率外务人员前往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