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还是夺取(第4/4页)

蒋介石上台后,对“党德”、“军人道德”建设问题更是无力为之,以致贪污腐败、世风日下。就连提倡节俭、反对奢华的“基督将军”冯玉祥都说,他自己的西北军哪里都好,就是一见不得钱,二见不得女人478。连他的部队都是这样,其他的部队就更可想而知了。

抗日战争结束之后,苦熬八年的国民党官员面对胜利,首先想到的是发财的机会。“接收”变成了“劫收”。当时的北平行营主任李宗仁事后回忆说:“这批接收人员吃尽了抗战八年之苦,一旦飞入纸醉金迷的平、津地区,直如饿虎扑羊,贪赃枉法的程度简直骇人听闻。”海军总司令部派至天津的接收大员刘乃沂上校,不到半年,“有大小别墅五六处,姨太太五六个,汽车数辆,金条数百,珍珠数百。”当时上海接收敌伪财产时的场景相当混乱,被接收的不仅仅是敌产,中国人的私人财产也被接收大员趁机占为己有。上海党部主任委员吴绍澍私吞房舍一千余栋,汽车八九百辆,黄金万余条,还有珠宝无数。上海市长钱大钧则私卖敌伪物资42亿元。479后来蒋介石也曾经对宋希濂说:“许多中上级军官利用抗战胜利后到各大城市接收的机会,大发横财,做生意,买房产,贪女色,骄奢淫逸,腐败堕落,弄得上下离心,军无斗志。这是我们军事上失败的根本所在。”

然而,弄得上下离心,军无斗志的,并不仅仅是中上级军官,连国民党的高级将领也不能免俗。

1948年11月,淮海战役打响,“忠信可靠”的刘峙被任命为徐州“剿总”总司令(淮海战役总指挥)。刘峙按照蒋介石的命令,急电李延年,命令第100军星夜开赴海州,以加强海州和连云港一线的防务。但两天后,刘峙又决定放弃海州,再电李延年向徐州靠拢。还没等李延年做好撤退徐州的部署,新浦盐店一个姓唐的经理前来求见。李延年知道此人是专为刘峙搞贩盐生意的经纪人,便让他进来。唐经理一见面就对李延年说:“刘老总来电要我随司令一道回徐州。”李延年闻听大吃一惊,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徐州?”唐经理说:“刘老总给我打电话了,说是国军要放弃海州,要我赶快把这里的账目结算清楚,跟随司令官一道回徐州,路上有司令官照顾会安全一些。”李延年气得火冒三丈。事后他对蒋介石派来的战地督察官李以勖说:“刘经扶看钱财比国家的事还大,真是岂有此理!这样泄露军事机密,不败何待?”

1949年,共产党将要过长江时,京沪警备总司令汤恩伯找到当时任上海市市长的吴国桢,说:“士兵的薪饷很差,伙食也差,你必须设法改善他们的状况,否则他们很难保卫上海。”紧要关头,上海商界人士捐了一大笔钱,但吴国桢坚持要点人头,按人头发。过了一段时间,吴国桢到一个庙里参加一个追悼会,跟方丈聊天时才知道,他庙里的300多名和尚在吴国桢点士兵人头时,都演了回士兵。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汤恩伯说部队缺少汽油,于是吴国桢又从商家筹集经费,给军队买了汽油,过了一段时间,警察局长向市长报告了一件事情,说警备司令部正在黑市上抛售汽油。

无论是汤恩伯还是刘峙,都是国民党的高级将领,汤恩伯有“水、旱、蝗、‘汤’,河南四荒”的美誉,刘峙有“捞钱司令”的美誉,高级将领都腐败如此,上行则下效,国民党时期的腐败状况可以想像。

蒋介石对这些状况不是不知,而是回天无力。1948年1月,蒋介石曾在一次讲演中说:“老实说,在古今中外任何革命党都没有像我们今天这样颓唐腐败;也没有像我们今天这样的没有精神,没有纪律,更没有是非标准,这样的党早就应该被消灭、被淘汰了。”480预言很快就应验了,一年后,国民党不得不退出了大陆。

蒋介石在写日记

司徒雷登在总结国民党失掉大陆的原因时,也曾经如此说:“整个来讲,不论是对中国的民众(特别是农民),或者是对国内国外的观察家,共产党都能给他们这样一种印象:她是全心全意致力于人民事业的,她是真正希望促进中国的民主事业,希望中国在各民族的大家庭中获得一个真正独立而强有力的地位。”481“在共产党取得全国(大陆)胜利之前,他们对其控制地区的统治很少表现出集权主义的倾向;他们似乎是仁慈的、宽容的、友善的,他们的原则是自己活,让他人活,而且帮助人家活。1947年、1948年和1949年,当他们节节胜利,占领了一个又一个地区、一座又一座城市的时候,他们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受人欢迎的‘解放者’的行动。共产党之所以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其成员对她的事业抱有无私的献身精神,可悲的是某些国民党员缺乏这种精神。”482

败退台湾的蒋介石把自己失败的原因总结了四条,其中,第二,违反国父遗教,大家不以服务为目的,而以夺取为目的;第三,丧失了革命的党德,不能以个人自由与能力,贡献于革命大业。正因为如此,他说他的军队是“无主义、无纪律、无组织、无训练、无灵魂、无根底的军队”,他的军人是“无信仰、无廉耻、无责任、无知识、无生命、无气节的军人”。483

这样的党,这样的军人,这样的军队,如何能让人们信任他?如何能让人们容忍他?“德者得也”,这一点理解起来不难,但做起来是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