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朕于天下,无所亏负,汝等可知(第2/5页)

按照唐朝组织部门用人条例,干部的使用需要具备一定的资格,每年根据政绩考评,称为考课,最后的用人权在宰相手里。这套程序虽然烦琐死板,却也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官僚队伍的质量。

武则天把人事权直接从宰相手里抓了过来,动不动就玩破格提拔的游戏。由此带来的好处和坏处是兼而有之的。

好处是打破了以家庭成分取人的弊端,不管你是不是出身地主还是贫下中农的后代,都有资格。

弊端是武则天一个人的能力和才智是有限的,在官员的使用上,免不了凭主观好恶取人。就拿这次用人来说,才能是居其次的,权力均衡的政治需要才是第一位的。

李景谌在拜相的当月,因不能胜任而被罢。崔察也在半年后被罢,这位首先告发裴炎谋反的“言官”,后来还被秘密除掉。

武则天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朝臣们认清一个现实:我才是决定你们命运的第一人! 

做宰相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容易,也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危险。容易是因为天上掉馅饼的机会随时砸到你的头上,让你一辈子可能都捞不到的政治资本,瞬间实现。危险是因为,你在踩别人上去的同时,也面临着被踩的危险。

当年许敬宗踩掉长孙无忌,坐上当朝第一宰相的交椅;今天的崔察和骞味道又踩掉裴炎,走马拜相。朝臣们这才发现,踩一踩,原来前途是可以更美的。

武则天以超常规的手段平息了这场风波,面对文武大臣组团群殴,武则天貌似武林高手,见招拆招。事实证明,在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团结不是力量,团结有时候等同于集体自杀。

同样的事情,武则天不会允许发生第二次。所有朝臣都深切地感受到,武则天变得空前易怒,使得朝堂上空弥漫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也就在裴炎被处死的第二天,武则天下诏,废除李敬业祖父——李勣的官爵,并掘其坟墓,将他早已腐朽的遗骨连同棺椁一切粉碎,同时剥夺了当年太宗赐给他的李姓。这不免让人想到,李勣在临终病床上,将后事托付给弟弟李弼的遗嘱。

由于长孙李敬业的缘故,使李勣的愿望,连同腐朽的尸骨,一起被粉碎殆尽。

嗣圣、文明、光宅元年(公元684年)要结束了,新年新气象。武则天在平定李敬业叛乱之后,决定改元“垂拱”。她登上紫宸殿,女人的翩翩裙袂也可以卷起男人世界的万丈雷霆,整个帝国在她的脚下战栗。

紫宸殿上,淡紫色帷帐随风而动,轻盈曼妙。佛曰,旗未动,风也未吹,是人心在动。整个朝堂在动静之间让人的内心笼罩上一层恐惧和绝望。对武则天而言,当务之急,是如何挑破紫帐正式走上前台。 

新年伊始,武则天在垂拱元年(公元685年)依然大权独揽,她要逐步消除裴炎事件所带来的影响。 

裴炎两袖清风,程务挺过分张扬。相对而言的是李景谌、崔察、主审此案的骞味道等人不过是跳梁小丑。尽管武则天利用他们扳倒了裴、程二人,但在心里看不起他们。

令武则天苦恼的是,朝中越是有才华有德行的人越会反对她,只因她以女主身份走到前台指点江山,这与儒家传统道德相悖。

武则天并不想搅得天下秩序大乱,借此机会,她要在人事方面进行适当的调整。

李敬业的叛乱,虽然在短期内得以平定,没有导致严重后果,但叛乱本身给武则天内心带来的强烈冲击,和她表面上的故作冷静并不成比例。

裴炎的确是一个能力很强的宰相,不然武则天也不会将其视为自己的左右手。

这次叛乱使他们之间产生了强烈的冲突,并最终走到你生我死的地步。在此之前,许多重臣在朝堂的会议上,以极其热烈的口吻支持裴炎,这让武则天很不满意。随着叛乱事件的深入,裴炎的态度,群臣的呼应,都成为引发武则天采取风暴般措施的催化剂。

李景谌拜相不到一个月就被武则天拿下,垂拱元年(公元685年)开始的三个月内,刚提拔上去的几位宰相沈君谅、崔察、骞味道,一个也没有留下。

有人走,就会有人来。新提拔上来的几位宰相为裴居道、韦思谦、苏良嗣、魏玄同等,这些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得到武则天的提拔重用,只能说明一点,他们用自己的实际表现,取得了武则天的信任。

就算他们内心一百个不赞同武则天执政,但只要没站出来把话挑明,都是可以利用的干部。武则天除了对赏罚区别十分严格,也能迅速辨别人才贤能以及是否适才适用。武则天对官员们才能的评分,和以前相比越来越严格。

对那些自信有才能、有作为的人而言,武则天的务实作风使他们产生了无穷的希望;反之,对于那些毫无实际能力的人来说,武则天的凌厉作风实在是可怕的状况。

文官被折腾得差不多了,该轮到那些知识水平不高、荷尔蒙乱飞的武官们登场表演了。

首当其冲的是李孝逸,这个平李敬业之乱时颇受重用的李姓武将,现在已被武则天弃而不用。理由很简单,他是李唐宗室。

武则天的一个眼神,武承嗣就站出来诬告李孝逸谋反。武承嗣指使人诬告李孝逸说自己“名字中有兔,而兔是月亮上的吉祥之物,当会有做天子的名分”。为什么又是谋反?因为只有谋反之罪见效最快。

武则天借力打力,很快就将李孝逸拿下,念在他有功的份儿上,将其流放儋州。不久,他就死在流放地。突厥克星程务挺被除掉后,大唐边境形势一度吃紧。这时候,武则天手里可用的武将少之又少,就算是有,她也不敢放心大胆地使用。

虽然高宗朝留下的武将不少,但大多深受李唐厚恩,比如百济名将黑齿常之、靺鞨酋长李多祚、高丽权臣后裔泉献诚。

黑齿常之号称名将杀手;泉献诚射箭的技术堪称天下第一,每次朝廷举办的武将射箭比赛都拿金牌,最后他都不好意思再参加了。后来他脖子上挂着金牌,专门来到武则天跟前炫耀。他敲着大拇指说:“太后,我老是拿第一,恐怕从今往后,汉将不会再有机会拿金牌射手了(臣恐自此以后,无复汉官工射之名)。”

李多祚是个直肠子,一等一的杀人王,不战斗到最后一刻都不歇气的勇猛之人。三人接过程务挺的枪,抵御突厥,捍卫北疆。

武则天给了他们充分施展才华的舞台,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取消了原来的御史监军制度,让他们不要有什么后顾之忧,安心保家卫国。

那个时代虽然看重武功,但是朝廷对领军之人也有制约。监察御史就是皇帝的耳目,替皇帝收集军事情报,监视在外的武将。武则天解除监督,鼓舞了士气。黑齿常之和李多祚于黄花堆一战,大破突厥,一口气追敌四十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