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土八路进行曲(第2/3页)

16军分区闯关东后,所到之处卷起的“参军热”,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史上大概也是史无前冽的,国民党闯进来后,热的就是国民党了,不但有“参军热”,还有“军婚热”。这种热,在国民党占领长春后达到高潮。当时,很多长春人得到了“乘龙快婿”,并以自己的女婿是全套美国卡叽和罗斯福呢的新1军为最荣耀。

共产党就是另一种情景了。别说“娶媳妇”,“招女婿”,连有的“儿子”都跑了,有的乾脆改换门庭了。

可仗还要打,而打仗能没有兵吗?

在一段挺长的时间里,黑土地上确是有股“兵贩子”味道的。

某军原政委谭顺田老人说,在山东扩军容易。行军到了哪个村子,找几个能说会道,长得又文静一点的,上衣口袋插支钢笔,没笔杆光有笔帽也行,让老百姓瞅着像个洋学生就行,站到人多的地方就宣传。他17岁时就扩过军,人多不大敢讲话,就站那儿唱、唱《当兵歌》:

叫老乡你快去把兵当,

别叫日本鬼子来到咱家乡,

老婆孩子遭了殃你才把兵当。

你别说日本来了难找我,

你东藏西躲不当兵,

咱们亡了国看你还住哪里躲。

在东北再来这一套,其难度,就像把六十年代初期军人在列车上扫地送水,原封不动地搬到今天的列车上。

到甚麽山唱甚麽歌。

见到个人,琢磨一下,就上前套近乎。多大年纪了?家里几口人呀?都干甚麽呀?唠得差不多了,就问:你说八路好不好哇?

那还用问:好哇,八路好哇。

就说:八路好,你就当八路吧。

对方懵了:这……

就说:说八路好还不当八路,你这是甚麽意思?嗯?

故意沾边,沾边就赖。

光这麽赖也不行。有困难,只要力所能及,也真给解决。

郑绍华老人说,四平保卫战前,他往通辽东边钱家店扩两个兵,一个庙里的和尚,一个农民。那农民说家里老娘没吃的,一看,是真的。他赶辆马车,从地主家拉来满满一车高梁米给送去了,沈阳军区创作室作家李英杰,1947年参军时15岁。妻子和他同年入伍,只有12岁。50岁也要,行军能跟上就行。

白城子守备区后勤部原政委戚惠林说,拜泉县城有20多个“要饭花子”,也都弄来当兵了。

最难扩兵的是南满3纵和4纵。它们被国民党挤压在长白、临江、蒙江(今靖宁县)和抚松四个小县的狭窄地带,人烟稀少,想赖也赖不几个兵,于是就“长途贩运”,去北满和大连当“兵贩子”。

瞿文清老人去大连“贩”了一次。现任广州军区政委张宗先带队,当时是教导员。“贩”回来一个团,都是警察,以中队为单位,成建制带回来的。

当时大连号称“国际中心”,实际是共产党天下。警察中队长以上干部,都是民主联军派去的,瞿文清到金县公安分局,负责接两个中队。他在一个小屋里呆着,只与分局长和两个要带走的中队的中队长连系,也不上街,吃饭有人送。一是大连国民党特务多,二也不能让警察知道。当警察拿薪水,生活好,老婆孩子热炕头,都不想离家上前线。

第三天晚上集合,在一个大屋子里开会。进屋大门就落锁,外边把枪架起来,里面分局长开始动员。讲几句,有人就哭了。动员完了就换服装,换上便服就上汽车。十几辆汽车直开到黑石礁,下车上船,起锚离岸。

一些人骂骂咧咧的:也不是不去,凭甚麽不先吱个声?这不是糊弄人吗?俺走了,一家老小怎麽办?

中队长说:你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们有家小,我不也有家小吗?

情况比较好了,是在农民有了土地以后。

但也不是甚麽问题都解决了。

比起“越穷越革命”来,“越穷越当兵”显然要更接近历史真实些。

“当兵吃粮”,千百年来老祖宗就是这麽传下来的。人们在穷得活不下去时,就去用生命换碗饭吃。如今有了土地,讲良心的中国人中最讲良心的农民,把他们的感激化作了参军参战的热情。但在另一方面,土地也拴住了他们的心,共产党是理直气壮的,农民对共产党也是感恩戴德的,但土地更实在,更有魅力。他们本来没有甚麽奢望,他们只是农民,也只想做农民。而且战争越打越远,还能不能回家?何时才能回家?这对于世世代代在那方天地的士疙瘩里刨食吃的农民,实在是不轻松的。

一住不愿意披露姓名的老人,讲述了一段亲身经历的“光荣参军”。

黑土地特有的南北对面大炕上,挤挤匝匝坐了40多个农民。头上,太阳像个大火球,暑热从窗口一阵阵呼拥进来。灶间两只热气腾腾的大锅下,劈柴噼噼啪啪熊熊燃烧,炕面就像锅底一样烫。

几个工作队和农会干部站在地上,汗流满面地讲着:咱们穷人翻身了,翻身了不能忘本,要参军参战,这不光是报共产党的恩,也是保田保家保卫自己的胜利果实。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共产党不兴强迫,要向刚才那两个同志学习,自觉自愿……

头上烤着,屁股下烙着,两个农民实在受不了,就欠了欠身子。

农会干部立刻喊起来:自愿了一个!立即鼓掌,上前给戴上大红花。

有吃有喝,不批不斗,就是不能动窝,不能回家。

两天后,全部“自愿”了。

1948年10月21日,东北军区给“军委总政”的报告中,谈到扩军问题时,说:

动员时间短促……动员方式简单(强迫命令方式,相当普遍)。⑹同年9月7日,“林罗刘谭”⑺给毛主席的电报*中,有这样一段:

放松了运动方式之研究,采取了农会的压力,在改正成份的借口下,强制中农当兵,甚至照数摊派的方法。南满新兵入伍后,已开始发现有利用伪满时期躲劳工的方法来躲避参军的(用巴豆使生殖器发肿,伪装梅毒,及假装其他疾病或自伤等)。

同年6月30 日,东北军区司令部和政治部“致各军区并报军委”的电报”中,说:

中农在新战士中占百分之廿到廿五,在土改中被误斗者,占参军中农的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一以上,思想上与农会对立,对参军不满,有的企图向农会报复,并说贫雇农为自己保果实,他们参军是革自己的命。

“鬼子”、“国际友人”和“同志”

内战不仅使中国人民遭殃,也把一些日本人卷进来跟着受难。

侵华日军头号战犯冈村宁次在回忆录中说,到1946年6月,被俘日军被国民党留用达4万7千多人。被共产党留用的大都在东北,有1万人左右,其中3千人参加了民主联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