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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师勉强笑道,多谢皇上吉言。师师不奢望有多少福分,只盼日子能过得平安,也就心满意足了。赵佶道,若说平安,你一向过得也算平安,今日之事可谓是祸从天降也。

师师沉静地摇摇头道,我又未做什么亏心事,何致便遭天谴。这分明是有人在算计我。贼人今夜来此,显然是欲取我的性命的。她遂将张成袭进房中后的情形向赵佶扼要诉说了一遍,当然是隐去了张成揉她胸乳的情节,而着重强调了他持刀行凶的行为。

赵佶听罢,皱起眉头道,此人既与你素不相识,缘何要对你下毒手?看来必是受人指使而为之。你想一想,近日可曾开罪过什么人,或者与什么人有宿怨?

师师动了动嘴唇,隐忍着将话咽了回去。

赵佶道,朕劝你进宫去住,你又不肯。若早是随朕去宫里安居,焉得遭受这般凶险事故?师师忍不住道,皇上让贱妾进宫自是好意,但只怕这凶险的根子,正是来自宫里呢。赵佶不解地道,你这个想法倒是奇怪,这凶险怎的会来自宫里?

师师顿了顿,轻声叹道,话既至此,请皇上恕贱妾直言了。皇上不是问贱妾开罪过什么人吗?贱妾刚与蕙儿议过此事。贱妾自忖平日行事还算谨慎,就算对客人偶有得罪,也不致招来杀身之祸。况且自皇上亲近妾身以来,妾身也很少再与外人接触了。那么若说得罪,恐怕唯一能够得罪的,就是宫里的那些女人。皇上宠幸贱妾太甚,能不令她们心生忌恨吗?

赵佶瞪大眼睛道,你认为这件事是宫里的某人指使人干的吗?师师道,我无凭无据,岂敢断言。我只是说若是得罪,那么我如今得罪得最厉害的,恐怕也只有她们了,尽管我是无心的。

赵佶愣了一会儿,摆了摆手道,你恐是多虑了。宫里的女人相互倾轧争斗是有的,但是说到雇凶行刺,谅她们还没那个胆子。此案朕一定命人认真追查,给你一个明白结果。师师道,多谢皇上,贱妾就等着案子的结果。

赵佶又问,那么你入宫之事呢?师师道,待这案子水落石出后再议如何?赵佶了解师师的执拗性子,只得应道,朕便依你。又嘱了些让师师好生调理,安心将息休得多虑之类的话。因今夜出宫皇后和嫔妃都知道,赵佶就此留宿多有不便,就带着张迪和侍卫起驾回宫了。临行前给师师留了一块可通行于宫禁中的御牌,嘱师师今后如有紧急事宜,可由地道穿行入宫去找他。

李师师谢恩将御牌收起,自忖她是决不会主动进宫去找皇上的,却不料这块御牌日后还真正派上了用场。

赵佶离去后,蕙儿过来要服侍师师睡下。师师道,我这会儿横竖是睡不着的,你陪我坐一会儿吧。蕙儿便挑了烛花,温了热茶端来,与师师依偎着坐在床头。

师师问蕙儿,我与皇上说的话你听见了吧,皇上压根不信这事与宫里有关。蕙儿道,那就等着查呗,查出来若与宫里无关最好。师师道,若是有关呢?蕙儿忧心忡忡地道,那今后姐姐的日子,无论进宫与否,怕是都不得安生了。

两人一阵沉默。

蕙儿忽然叹道,也不知那位燕青公子现在何处。假如他来为姐姐赎身,姐姐会答应他吗?师师伤感地一笑道,燕青对我来说,是水中月镜中花。不可能的事,不提也罢。

蕙儿道,我是担忧姐姐的归宿。如今眼见得是前渊后谷,进退两难,不知将来会是个如何结果。师师道,谁知道呢,听天由命吧。尘世间的路若是走不下去,大不了我入观为道,倒能省去多少烦恼。只是你这丫头,我得寻思着找个好人家安置了。

蕙儿道,姐姐休提这话,我是打定了主意终生陪伴姐姐的。不瞒姐姐说,我偷偷求人为我和姐姐算过命。算命人说,我的命与姐姐是连在一起的。若要我与姐姐分离,除非是我离开人世。

师师听她这话说得不祥,心里不觉一跳,却又不便多问。转了转脑筋,她迂回着问道,那算命的是如何算我的?蕙儿道,我为姐姐抽的签上有一句诗,算命先生说,请施主自去体味其中意蕴可也。师师问,是一句什么诗?蕙儿想了想道,留得残荷听雨声。

师师将诗句咀嚼了两遍,没再说什么,舒开手臂,默默地将蕙儿搂靠在自己的肩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