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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主和一方的大臣们,却大都大模大样地站将出来,旗帜鲜明地表示绝不可一误再误,坚决反对再战。太宰李邦彦更是一马当先身先士卒。

当日一大早,李邦彦得到昨夜宋军偷袭金营大败而归的消息后,立时便有一种幸灾乐祸之感贯通肺腑。这一仗真是败得太及时了,它充分证明了企图以战退敌纯粹是痴人说梦,这条路根本行不通。这是重拳打击政敌李纲的一个绝好机会,对此天赐良机,不可轻易放过。

当然,在众目睽睽下,他是不会把内心的得意挂在脸上的,他在朝殿上表现出来的,是一副沉重的痛心疾首之色。他用十分痛切的语气向赵桓启奏,由于好战者不自量力轻举妄动,昨夜一战使宋军主力丧失殆尽,更使业已形成的和谈局面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倘再姑息养奸,纵其一味玩火,则我大宋无异于自绝生路,到那时大祸临头后悔已晚,船到江心补漏难矣。说至激昂处,他甚至还当真迸出了几滴泪。

李纲见李邦彦的信口雌黄居然博得了许多朝臣的共鸣,心中非常愤慨。他当即出班严肃质问,我军的损失目前正在清点中,尚无确切数字报来,况且昨夜损失较大的也只是姚平仲一部,其余勤王兵马及行营司三军皆无大创,李太宰所谓宋军主力丧失殆尽之说来自何方?李太宰捕风捉影危言耸听惑乱人心之居心又何在?

眼看着李邦彦被问得张口结舌语无伦次,赵桓却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李纲的雄辩。之后,赵桓又听了一阵群臣七嘴八舌的奏言——其中多为对李邦彦主张的附议,便在无所仲裁的情况下结束了朝会。

表面上赵桓没有表态,其实他的态度已经摆在了那里:他并未批准李纲、种师道的作战方案,再袭金营之计不得施行。那么此后的一系列军事行动,亦将因此而统统搁浅。

下面的仗还怎么打?还打不打?

李纲这时才发现,姚平仲劫营失利所带来的后果的严重性,远远地超过了这场败仗的本身。赵桓和许多大臣心中那原本就十分脆弱的决战决胜信念,经此一击,在顷刻间几乎变得荡然无存。

与金军的决战计划难道就此便泡汤了吗?目前宋军天时地利俱在,此时不战更待何时?占据着难得一现的绝对战略优势而不利用,坐失良机放虎归山,那才真正是要遗患无穷追悔莫及。如此显见的道理,为什么偏偏就难以取得大家的公认和共识!李纲面对此状备感愤懑。退朝之后,他本想即约种师道去行营司,商讨下一步的行动策略,不料种师道却毫无与其交谈之意,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神色漠然地径自出殿而去。

李纲始觉不解,但很快便揣测出了种师道的意思:两个手握重兵的军事统帅过从甚密,难免会横遭猜忌授人以柄。领悟到这一层,李纲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谨慎起来,他不仅放弃了与种师道会商的打算,连前去造访他的许翰等人,他也以伤风头疼为由,暂时一概谢绝会见,以免在这个敏感时期给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留下攻讦口实。

经过一夜的征战,现在他也确实是头痛得厉害。他准备先服了药将息一晌,处理一下军机要务,然后再抽空独自进宫,去对皇上进行劝谏。

岂料风云变幻令人猝不及防,他还没来得及再去求见赵桓,竟极其意外地突然丧失了参政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