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2页)

当日的午膳地点安排在金山寺明月亭。金山是镇江名胜的一个重点去处,与之相配套,这顿午膳亦操办得相当讲究。

菜谱是童贯亲自审定的,当地的名吃诸如巴鱼盅、芽笋鱼回鱼、瓜翅狮子头、蟹黄汤包等尽列其中。镇江菜原就以精致细腻著称,被童贯征集来操刀掌勺的又俱是城里的顶尖名厨,这一席正宗的淮扬宴自然是制作得十分精美妙不可言。菜肴的味道绝顶鲜美自不必说,单看金玉盘盏中那别出心裁巧夺天工的一款款造型,便令见惯了宫廷盛宴的赵佶亦不禁叹为观止。

低吟浅唱轻歌曼舞于樽前的娇娃们也是经过了筛选的,一个个皆是二八妙龄蛾眉粉黛、削肩细腰柔若无骨、顾盼流波秀色可餐。

天高水远,清风徐荡,笙歌悠扬,春意满怀。沉浸在这由美景、美食、美色共同营造出来的醉人情境里,直教赵佶几乎搞不清此身是在何处,而今夕又是何年。

酒足饭饱曲终宴罢,赵佶也乏了,就在山上休息。

安顿赵佶的下榻场所,以及陪伴赵佶就寝的丽人,童贯早已准备妥当。那奉命侍寝的丽人年岁不大,却有着相当纯熟的风月功夫。她小心翼翼地将醉眼惺忪的赵佶扶上床后,便用纤纤细指为其宽衣解带。之后,也不用赵佶动手,就轻车熟路地操作起来,一丝不苟地伺候得赵佶大畅其欲。

一觉醒来,日已偏西。赵佶精力复原,心满意足,饮过清茶,乘轿下山。可以说这一天的玩、吃、睡诸项内容,在童贯的精心导演下,皆使赵佶得到了绝佳享受。

令人陶醉的赏心乐事还不止于此,当日赵佶回到行宫后,童贯居然出其不意地又给他送去了一份惊喜。

当时时辰已近夜半,赵佶正在灯下鉴赏当地官员奉献上来的名家字画,张迪报曰童贯求见。赵佶心里还咯噔了一下:这么晚了,有何急事禀报?难道是金军逼近长江了吗?及至童贯进来一说,方知其实是妙事一桩。赵佶不禁在心中连连赞叹,这个童爱卿端的是善解人意用心良苦。

童贯夜半三更求见赵佶,乃是专门前来为他奉献一个歌伎。

原来今日午间在金山寺明月亭用膳时,赵佶的目光曾多次停留在一个弹琵琶的姑娘身上。童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稍加观察琢磨,马上明白了缘由:这姑娘的容貌气度,颇似深受赵佶宠爱的京师名妓李师师。

此次出逃避难,赵佶本想带上已经入观为道的李师师同行,却因李师师坚决拒绝而未能如愿。赵佶来到镇江后,曾于无意中对童贯提起过这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将有关君王的点滴信息收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已经成了童贯的本能。此时他察觉到了这个情况,立即心中一动:将这个貌似李师师又较李师师年轻得多的江南女子奉送到赵佶怀里,一来可解其未得李师师陪伴之憾,二来可给其带来别有风味的新鲜刺激,岂不是可大讨太上皇之欢心吗?

只是这姑娘事先没有思想准备,临时将其换上去侍寝未必妥当。若是由于紧张而对赵佶服侍得不周,反为不美。因此童贯当时没有变动计划,仍是让那个预定的佳丽进入寝室伴驾,而在下山时,却命人安排一乘小轿,将弹琵琶的姑娘带回了行宫。此刻童贯估摸着赵佶到了将睡未睡之时,便将这个唤作水奴儿的姑娘送了过来。自然,在此之前,他把该交代的话,已向水奴儿交代得一清二楚。

童贯这一手,正中赵佶下怀。

赵佶返回行宫后,果然对那个貌似李师师的江南少女有些魂牵意扯。他正打算次日吩咐童贯再将其招来弹曲消遣,却不料当夜童贯便主动送货上了门,这岂能不让他大喜过望。

更可喜者,水奴儿这姑娘乃是秀外慧中,伶俐得很,琴棋书画歌舞吹弹样样都拿得起放得下,举止谈吐亦甚对赵佶的胃口。童贯退去后,赵佶让水奴儿弹奏了两首古曲,听过之后赵佶欣赞其技艺直逼李师师。接着赵佶又让水奴儿品评那几幅名家字画,水奴儿亦落落大方且比较中肯地说了个一二三四。这就更非一般的俗艳粉头所能做到的了。似这等尤物赵佶哪里舍得放过,是夜他即命其留宿于行宫。

次日,赵佶吩咐童贯去告知水奴儿所在行院的老鸨,水奴儿被太上皇钦点留用了。那老鸨得了百十两银子的补偿,却失去了一个精心培养近十年的当家花旦,心疼得直欲抽风吐血,却还不得不竭力努出笑容,叩谢上皇龙恩。

镇江府虽不乏名胜古迹,然终是弹丸之地,不消几日,该游的地方也便游尽了。但是有了水奴儿,其后的日子,赵佶过得并不单调枯燥。水奴儿自幼在风月场中泡大,是个有心计的女孩儿,她揣度如能跟定太上皇,将来的归宿当胜似孤苦伶仃地终老行院十倍百倍,于是便抓住机遇,使尽了全身的解数承欢赵佶。

她凭着自身的多才多艺,陪着赵佶今日江上泛舟抚琴,明日岭前登高作画,后日煮酒吟诗,再一日临溪斗茶,乃至于踢毽蹴鞠、弈棋放鸢、赏花观鱼、调鸽戏鹦等,花样迭出不一而足,将赵佶的散淡岁月装点得有滋有味丰富多彩。到了夜间,她便百般柔顺地由着赵佶随心所欲任意癫狂,令其极享春宫秘事之乐。凡此种种,不仅使赵佶的万种忧烦皆休,甚至让他感到幸得有此江南一行,方得到了这一段美妙艳遇销魂时光。

当然,得此极乐享受,童贯功不可没。赵佶对此心里有数,对童贯明显地表现出了比往日更大的信赖和倚重。

尽管如此,童贯却仍难高枕无忧。经营好了赵佶,他放下了一半心,可另一半心却依然在半空里悬着。

现在是在镇江,一切可以由赵佶说了算,但将来回到汴京又当如何?童贯清楚得很,赵桓和朝中的新贵肯定不会见容于他。倘必欲将他置之死地,赵佶能够保他无虞吗?非常难说。毕竟刀柄印把都已不在赵佶的手中。若要确保赵佶一言九鼎,除非使他永远不回汴京,或者让他重新登上皇位。

有这种可能性吗?

当这个念头电光石火般地在童贯的脑海里闪过时,童贯敏锐地抓住了它。他意识到这个问题非常重要,有必要认真地去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