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第2/2页)

“不,你别忙,我还有个条件。”

“条件?行,好商量。”回占魁很宽宏地应承。

“拿到财宝后,我必须立刻离开汴京。”

“那是自然,”回占魁不以为然地嘿嘿一笑,“东西到手后,回某照样也得立马消失。这事我自会安排,包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宝出城,远走高飞。”

“可我又一时半会儿走不得。”

“如何走不得?”

“我尚未找到我女儿。除非我确知她已不在人世,否则不找到她,我不能走。”

“你是说,五年前你女儿没与你一起逃走?”回占魁眨动着眼皮疑惑地问。

“对,我此番回京就是为了找她。如果现在不找,以后就更没指望了。”

“这——”回占魁没想到夏永济的绊子是设在这里,他的面色登时一沉,“那就是说,在没找到你的莲儿前,你是不肯带我去掘宝啦?”

“是这话。”夏永济直视着回占魁,神色决绝地回答,“如果你容我先找到莲儿,我一定带你挖出宝藏;否则你现在便可以杀了我。余勿多言,悉听尊便。”

“我操你个祖宗!”回占魁恼火地在心里骂了一句。以他的经验,凡事入手太顺,下面必有意外。果然,虽然方才夏永济表现得颇为爽快,但转眼间问题便来了。

这是不是夏永济在耍花招?他狐疑地注视了夏永济一瞬,一声未吭地缓缓起身,踱步沉吟着可不可以应允夏永济的这个条件。

思忖的结果是可以并且应当应允。其理由如下:

其一,回占魁的手下在寻找和跟踪夏永济的过程中,确实感到夏永济像是在寻访什么人。回占魁原以为当年夏氏父女是一同逃出了汴京的,对夏永济欲找何人一直迷惑不解。现在听夏永济如此说来,他判断其言应当属实。其二,回占魁从夏永济的表情口吻上,充分感受到了其态度的不可动摇。既然夏永济答应在找到女儿后可带他去掘宝,他觉得不必在这件事上与其顶牛闹僵。其三,回占魁意识到,没有及时掌握莲儿失落于汴京这一情况,是自己的一大失误。所幸亡羊补牢犹未迟也,夏永济可借口于此与他敷衍,反之他却亦可利用此事捏住夏永济的命脉。就算这是夏永济的缓兵之计,权且缓他几日却也无妨,让他落个自食其果,到那时逼他就范更有何难?

基于如许考虑,回占魁遂做出一副相当通情达理之态,表示他完全理解夏永济的要求,这事就按夏永济的意思办。

夏永济说那就多谢了,接着便提出,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放他走,如果怕他跑了,可以派人跟随他一起活动。

“这却依不得夏兄。”回占魁一口回绝,“夏兄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就在这里安心歇息几天吧,明天我让人给你搬张床过来。寻找令爱之事,由回某代劳即可。夏兄应当相信,在这汴京城里,操持此等勾当,回某可比夏兄的办法多。今天咱哥俩谈得不错,希望这笔生意能顺利做成。夏兄在这里,吃喝拉撒都由专人伺候,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招呼。但是有一条,别动逃跑的念头。那样除了多吃点苦头,不会给夏兄带来任何好处。”警告完这几句话,他向夏永济抱拳道了声“失陪”,便转身而去。那个负责看守的汉子复又进屋,坐到桌边继续受用他的残酒。

回占魁回到卧房后,回想了一遍方才与夏永济的博弈,觉得自己可谓是处置得当,收获不小。虽然夏永济尚在顽抗,但他在顽抗中暴露了致命破绽。抓住这个破绽去做文章,摆弄夏永济便将容易得多了。总之这事已然胜券在握,大功告成只是个时间问题。因此这时的回占魁是志得意满周身通泰,上床后很快便鼾声大作。

与此同时,被五花大绑着的夏永济也在默默思索着方才与回占魁的交锋。他却是越想越是心情忐忑。

回占魁当然不会放他出去,夏永济不可能幼稚到对此抱什么指望。他那么一说的目的,其实就是在故意显示自己头脑的幼稚,借以麻痹对方。而真正欲得脱身,办法还得另想。有帮助寻宝的承诺垫底,回占魁暂不会对他下毒手,这一点可以肯定。所以现在令夏永济最担心的,主要还不是自身的逃生,而是莲儿的安危。

他原以为,回占魁是知道他父女在那场追杀中离散了的,所以才将此寻女之事提出,作为拖延时间的借口。但从回占魁的反应上,他却分明看出,这厮原来并不知情。这使得他当时便觉失策。但是话已出口,却是更改不得了。这话提醒了回占魁,可将莲儿挟为人质,这就把原本置身事外的莲儿也拖入了险境。

回占魁是个职业杀手,具有超乎常人的敏感和手段,他确实不是吹牛,在这汴京城里,要想寻找莲儿,他的办法肯定要比旁人多得多。假如他果真找到了莲儿,以其作为筹码,他夏永济还敢有逃跑之想吗?纵使他能够逃出,又如何救得了莲儿?到那时能不乖乖地将藏宝秘密告诉回占魁吗?而当回占魁如愿以偿后,大发慈悲放他们父女一条生路的可能性又有几成?

夏永济深悔自己一时情急思考不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然而这个错误已经无法挽回。两行绝望的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无声地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