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治术(二)(第2/2页)

如何认识剥削,如何看待剥削,如何处置剥削,是意识形态核心的问题。共产主义认为剥削可以完全被消灭,资本主义认为剥削的存在天经地义,中国的实用主义传统认为剥削不合理,不应该存在,但不得不让其存在,从而要加以各种形式的限制。用调和限制的手段对朝政进行改革,就是这个朝代被大多数人认可的方向。

认识到这一核心问题,徐平的改革才有方向。方向对了,才有手段合不合理,才有施行的过程中顺利不顺利,才有利与害的比较。

“委曲求全,只能委曲求全——”赵祯揉揉额头,问徐平,“就没有两全的办法?”

“天地初生,人依群而活,无所谓剩余之物,也就无所谓不劳而获。那时候能够自耕自食,自取自足,只因所得之物稀少,仅够活命而已。或许有一天,天下之物丰稔,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人不需取他人之物而万事皆足,就不需委曲求全了。当此世,就是圣人。”

说到这里,徐平苦笑着对赵祯道:“只是那样的日子,陛下看不到,臣自然也是不可能看到的,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当下之时只能委曲,陛下非圣人,臣也非贤哲。非君臣不想行圣贤之事,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奈何?人生于世,难求万全,最苦是有心无力,最乐也是心有余力不足,知难而上。孟轲曰,虽千万人吾往矣,此其谓与?”

“君子如北辰,士大夫只能景行景止,有君子之行而无完人君子。圣贤之治于朝廷依然是如北辰,只能景行景止,但存圣贤之心,委曲求全,有圣贤之行,而并无圣贤。”赵祯点了点头,终于接受了这个逻辑。“治国理政,圣贤之行,宰相讲,朕听之。”

说到这里,转头吩咐一边侍立的小黄门:“召吴育来,今日宰相之对,当记于国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