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你很重要(第2/3页)

许明珠羞涩地笑了,忽然觉得整个人豁然开朗起来,刚刚消失的自信悄然回到了身体里,融合于血脉中。

其实,李素说了那么多,她真正听进去的,只有那句“你很重要”。

在他心里,“你很重要”,这就够了,无论“士为知己者死”,还是“女为悦己者容”,倾心倾力付出后,想听到的,无非只是这句话。

她只为他活着的。

……

太子醉酒,杖责于志宁和张玄素的事终于不可抑止地传开了。

这件事发生在东宫众目睽睽之下,根本不可能瞒得住。第二天,朝堂顿时炸了锅。

这是大事,而且是罪大恶极的大事,往小了说,储君失德丧行,堂堂太子竟沉迷曾经大唐的敌人的服饰和风俗,而且还干出装死办丧礼这种荒谬之事,简直是荒唐轻浮,往大了说,储君杖责进谏忠臣,将当今两位名士打得奄奄一息,这是大唐立国以来闻所未闻的恶性事件。

大唐立国后,从高祖皇帝到当今陛下,向来秉持的国策便是广开言路,风闻奏事,两代帝王对进谏的大臣从来都是虚心听取,无论纳不纳谏,态度都必须端正,该有的礼节从来不会马虎,君圣所以臣贤,所以历史上那位有名的谏臣魏徵如今才会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上蹿下跳,李世民无数次想把这老头千刀万剐,最后都不得不陪着笑脸,待以国士,因为帝王对谏臣的纵容,以至于魏徵这老头进谏变本加厉,上到国策朝纲,下到鸡毛蒜皮,但凡所见所思令他不爽便进谏,从来不管李世民是什么感受,他就喜欢李世民恨他恨得牙痒痒却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很变态的心理,玩的就是心跳。

在如今谏臣生存土壤如此肥沃的大环境里,当今太子却杖责谏臣,甚至要将二人置于死地,简直是天怒人怨,人神共愤,这个……真不能忍。

于是,尚书省侍中魏徵首先跳出来了,气急败坏。

进谏是魏徵的老本行,而且干得非常专业,实可谓挑战生存极限的骨灰殿堂级老玩家,这类玩家擅长的就是犯颜直谏,虎口拔牙,一看同行竟栽了,于是老玩家气坏了,大家按照游戏规则玩得好好的,结果突然就把游戏规则改了,这个苗头可不对,必须掐死在摇篮中,再说了,如今还轮不到你一个太子更改游戏规则,你没那实力!

于是魏徵跳出来了,朝堂上声泪俱下顺带口诛笔伐,言称太子不仁,暴戾无道,大唐未来社稷堪忧,闭塞言路,防臣之口,帝王一叶障目,弥久昏聩,大好的盛世气象何存?

到底是三朝老臣,到底是玩极限运动的老玩家,起哄架秧子无比专业,魏徵一开口就把这件事上升到政治高度,直接与大唐未来的社稷扯上了关系,一扯上江山社稷,顿时直接命中李世民的……那啥点。

当日朝会的气氛很凝重,从魏徵到一干大臣纷纷出班指责太子无道不仁的过错,长孙无忌神情凝重,捋须不语,一干老将面露忿忿,隐忍沉默,至于龙椅上高坐的李世民,从头到尾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魏徵越说越严重,不仅如此,太子这几年所言所行的一些老帐也被他翻了出来,滔滔不绝地数落了一个时辰,这么一说,顿时给人一种太子的罪过罄竹难书的感觉,最后魏徵收尾,请求李世民严惩太子,不可开处罚谏臣的先例,否则国将不国云云……

话里话外说得通透,有心人未经琢磨就听出来了,魏徵似有劝谏易储之意。

魏徵说完,嘴角冒着白沫子心满意足的回了朝班,而李世民的脸色却更加阴沉了。

……

“乱滴很!”

太平村口的银杏树下,王直手舞足蹈,眉飞色舞,为李素述说着今日长安朝堂的情景。

“……散了朝,几位老将军回了府,马上下令闭门谢客,谁也不见,长孙无忌和孔颖达这些文官也一样,好像长安城忽然传了瘟疫似的,大臣们的府邸都不见客了,散朝没到两个时辰,魏王府却有了动静,啧啧,上蹿下跳啊,魏王李泰亲自坐着马车四处拜访文武官员长辈,结果处处吃了闭门羹,碰了不知多少鼻子灰后,魏王又赶紧进了太极宫,在他父皇面前献殷勤,扮孝子去了,至于东宫,到现在都没传出任何消息,不知那位太子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王直说着,不怀好意地笑,笑得很开心。

地上太脏,石头上也脏,李素只好蹲在银杏树下,腿有点麻,站起来蹬了蹬腿,活动了一下,然后瞥了王直一眼。

“说话就好好说,不必用表情来衬托气氛,我问你,你隔壁家的婆姨生了个大胖娃子,你开心不?”

王直一呆:“我为啥开心?又不是我干的……”

“所以,朝堂上的事情,你那么开心做甚?本来模样就不迎人,苍蝇飞你脸上都崴脚,现在还来个眉飞色舞,啧!”李素露出无比嫌弃的表情:“……你吓坏本宝宝了。”

王直:“……”

心好痛,感觉中了箭……

没理会王直的黯然神伤,李素摸着有点扎人的下巴,笑着喃喃道:“没想到称心居然真把这事办成了,呵呵,有点意思,这家伙生得花容月貌,竟然还是个人才……”

王直在李素面前属于没心没肺那一类人,短暂的神伤之后,马上恢复了心情,继续眉飞色舞道:“你说称心暗中坑了太子这一回,太子该被换下去了吧?虽然我不懂朝政,可是听说大臣们把杖责谏臣这事看得很严重,魏徵那老头今日就差没在太极殿里破口骂街了,连太子的亲舅舅长孙无忌都没好意思出来帮外甥说话……”

李素摇摇头,叹道:“储君是国之根本,关乎社稷,不是那么轻易动摇的,这件事只能算是在千里长堤上钻了个蚂蚁洞,真要把太子扳下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王直失望地道:“这样都扳不倒他,咱们用这招数有什么用?称心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再过分的话,怕是会被太子察觉,那时顺藤摸瓜把咱们揪出来……”

李素踹了他一脚,气道:“你才是瓜,你是瓜怂!谁说这一招没用?只是它的用处不会摆在明面上让你看见的,你以为我搞出这件事是吃饱了撑的?”

“用处在哪里?”

李素左右环顾一圈,声音压得很低,缓缓地道:“这件事只是个由头,知道吗?目的就是让太子最真实的禀性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然后由别人去判断太子到底适不适合当下一代的帝王,这个‘别人’,既是君,也是臣,包括所有能影响太子位置的人,它的用处便在于……我在君臣心里埋下了‘犹豫’,在太子心里埋下了‘怨恨’,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