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烈火焚城(第2/3页)

见巴特尔没有听从军令的意思,而不远处黄沙滚滚,显然敌军包抄合围的骑队已冲杀而来,蒋权纵然着急,却已无法顾及巴特尔,咬了咬牙后,蒋权在敌军合围之势尚未形成前,领着麾下所部飞快脱离了战圈,朝城门疾驰而去。

至于巴特尔……

骑在马上的蒋权苦涩地摇摇头。

巴特尔不听忠告,怕是凶多吉少,纵然逃得命去,其麾下族人勇士怕也是损失惨重,几近覆没。

城门开了一线,蒋权和麾下将士策马进城,城门一直开着,片刻后,发现巴特尔仍未脱离战圈,城门终于重重地闭上。

李素站在城头,城外战场上发生的一切皆看在眼里。

蒋权依令而撤,颇值得赞赏,这家伙是个有脑子的将才,而巴特尔……

李素神情阴沉地注视着城外战场,遮天蔽日的滚滚黄沙中,依稀可见那支突厥骑兵被后方左右两侧冒出来的敌军大部包围,然后,如同被巨浪拍翻的扁舟,扑腾几下后,彻底淹没在大浪中。

李素眼中冒出几许怒火,显然,巴特尔这家伙有勇无谋,好不容易看到一丝曙光的战局,终究因他的蛮干而再次陷入绝望。

原本准备将这支突厥骑兵接应进城,日后守城时可作为一支出其不意的奇兵,夜晚出城寻机而战,袭扰,破营,游击……这支突厥骑兵对他有大用,可是现在,这支骑兵已指望不上了。

城头上,守军将士们也眼巴巴盯着城外战场,那支为他们解围的突厥骑兵,此刻也牵动着数千将士的心。

李素仍未放弃希望,一直静静注视着巴特尔和突厥骑兵被淹没的地方,只听得喊杀声惨叫声远远随风飘来,战场深处仍是黄沙漫天,看不清究竟。

不知过了多久,李素忽然看见乱军中忽然杀出百余骑,浑身浴血,如同刚从地狱逃回阳间的鬼魅,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后面敌军不死心地再次朝他们包抄而来,这支突厥骑兵倒也硬气,也不见他们商议,落在最后的十余人便主动拨转马头,扬起刀剑朝追兵正面迎上,十余人对数千人,自然是螳臂当车,唯一发挥的作用便是令追兵的脚步迟滞了一下,就这小小的一下,巴特尔领着剩下的残军终于越跑越远,而那留下的十余人,则毫无悬念地被劈翻马下,倒地气绝。

惨烈,残酷,壮丽,如血色残阳里的挽诗。

巴特尔领着残军突出重围后,也没进城,而是头也不回地往东逃去。

直到这时,李素才轻轻呼出一口气,一千人的骑队,回去时只剩了不到百人,虽说与他只是雇佣的情分,可是这份人情,欠大了。

城外这一战结束了,说不上谁胜谁负,敌我双方的损失都不小,仔细算一算,终究还是敌军吃亏比较大,特别是蒋权所部扔了无数震天雷,那一通炸,少说也给敌人制造了数千伤亡。

城外黄沙渐渐散去,微风徐来,飘送的空气里似乎都带着几许血腥味道。

李素闭上眼,道:“王桩,去清算一下我军伤亡。”

王桩领命匆匆离开,没过多久,王桩回来道:“蒋将军带出去的人马没有正面接敌,所以只轻伤了五个,但巴特尔那边,怕是死了上千人,这次突厥人可算真仗义,也吃了大亏啊……”

“先不说巴特尔了,此战过后,我必有重报,如今我们守城的将士总共还剩多少人?”

“算上乡勇,还剩三千多人吧,其中有些重伤的……”王桩神情有些黯然。

李素苦笑:“三千多人,守一座孤立无援的土城……当初做回城的决定时,我可能真疯了。”

城外,敌军战阵仍未撤去,反而重新列好了阵势,经过刚才一场大战后,敌军的气势似乎更强大了,遍布漫漫黄沙里的阵式里,散发出直冲云霄的肃杀之气。

李素仿佛已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顺着箭垛的土砖慢慢瘫倒坐在地上,突厥骑兵的落败而逃,守城的最后一丝希望似乎也已失去,在这座四顾无援的孤城里,李素已完全看不到希望了。

“你咋了?”王桩看着李素灰败的脸色,不由急了。

李素苦笑,摇头道:“我在想,我该选择一种怎样的死法,才能让自己死后的形象显得高大伟岸一点……”

王桩瞪起眼:“谁说会死?咱们不会死!这不还有三千多弟兄在吗?”

李素摇摇头,懒得解释。

“若无意料之外的援军到来,此城必破无疑,或许,破城便在今日……”李素喃喃道:“我只希望他们破城时能稍微客气一点,有素质一点,最好不要糟蹋我的尸首,更不要划花我的脸,不然太可惜了,当然,如果能给我找个薄棺材入土为安,那就谢天谢地了……”

王桩不满地道:“你咋了么?咋尽说些丧气话?”

李素无力地指了指城外严阵以待的战阵,叹道:“敌人是诸国联军,由各国精兵临时凑出来的,像这种联军,军中主将必然颇多掣肘,这几日攻城而不克,今日又被破了侧翼,主将已无法向各国君主交代,他的耐心已到了极限,看见现在城外的战阵了吗?那是要命的战阵啊,我敢保证,主将已疯了,下一轮攻城绝对会不计后果,不惜代价……”

“啥要命的战阵……”王桩不服气地望向城外,这一望,两眼顿时直了。

严整肃杀的战阵后方,徒然留出一大块空地,空地上二十余处地方堆满了人,蹲在地上摆弄着一堆长长的零散木头,仿佛搭建积木似的,木头渐渐越搭越高,最后成型。

王桩眼直了,城头上的守军将士也眼直了,一股不安惊惶的情绪缓缓弥漫城头四周。

“这……他们在搭个啥?”王桩茫然地问道。

李素有气无力地道:“抛石机,他们在拼装抛石机,这位主将倒是个细致人,大军劳师以远,军中辎重居然还带了这玩意,只待他们将抛石车拼装完毕,那么,离我们倒霉的日子就不远啦……”

王桩不屑地撇嘴:“扔几块石头么,怕个啥!石头来了我躲开便是了。”

李素冷冷地道:“这东西虽然名叫‘抛石机’,但它抛的并不一定是石头,你敢保证他们不会扔别的东西进来?”

“啥东西?”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扔啥东西,总之,绝不可能给你扔拜寿的寿桃就是了。”

李素苦涩一叹,其实,不管扔啥东西,对西州来说都不是好事,哪怕真的只扔石头,砸在西州脆弱的夯土城墙上,那就是一个大坑,多砸几次,这座城差不多也破了。

扔石头还好说,最怕的是扔一些更歹毒更要命的东西,比如……

……

李素有时候很痛恨自己的乌鸦嘴,不管好事坏事,一猜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