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9章 韩君亡故(第2/3页)

“是。”殿内诸人依言退出了殿外。

此时,就见马括单膝跪倒在卧榻面前,满脸悔恨地说道:“大王,都怪微臣……”

“寡人不是说了么,这不怪你,是寡人逼你的。”韩王然抬手虚扶一记,随即仰头靠在卧榻的靠背处,注视是殿阁的栋梁,幽幽说道:“要怪,就怪赵润,正如他当年所言,他是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要怪,就怪寡人,处处不如赵润,故而处处被其所制……”

“大王……”听到韩王然这番话,马括心中异常难受。

“马括,取笔墨来。”韩然吩咐道。

马括点点头,当即命人准备了一张小案,搬到床榻上,旋即又摆上了纸张与笔墨。

只见韩然抖擞精神,取过毛笔在纸张挥笔疾书。

待写完后,他吹了吹纸张,等墨迹干透之后,便折叠起来,放入马括手中所捧的一只木盒中,旋即嘱咐马括将这只木盒递给了王后周氏。

只见韩王然指着木盒对周氏说道:“盒中书信,是寡人写给魏王赵润的……若此番魏国受挫,我大韩保全,你便将其焚毁;若国家倾覆,你便将这只木盒派人送到魏王手中……寡人与赵润也算是相识一场,他在看了书信后,不会再为难你们母子的。切记、切记。”

这仿佛临终前的嘱托,让王后周氏心中悲痛不已,捧着木盒泣不成声,甚至于到最后,竟也哭地昏厥过去,为此马括连忙喊来了候在殿外的宫女,叫她们将王后送到寝宫歇息。

在一番闹腾之后,殿内就只剩下韩王然与卫卿马括。

与马括对视一眼,韩王然笑着说道:“去年,寡人设计诈死,欲赚魏国,不曾想,竟要假戏真做……”

“大王。”马括不忍地说道:“只要大王安心歇养,不久之后定能康复……”

“你就莫在诓骗寡人了,寡人的身体,难道寡人自己还会不清楚么?”

摇了摇头,靠在卧榻的靠背上,仰着头目视着头顶上方的栋梁,良久后喃喃说道:“寡人尝听闻,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当年韩虎、韩庚窃取王权,义兄亦对王位垂涎三分,寡人步步维艰,韬光养晦雌伏十余载,终一举夺回王权……我尝认为,此乃上苍对寡人的考验,唯有经历此磨难,方能自勉、发奋,却不曾想,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寡人自欺欺人罢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或许世人在天地眼中,就如同那丢弃的刍狗,并无高低、贵贱、尊卑,自然,也没有所谓‘天降大任’的说法……”

说罢,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年赵润与他初次相见时的情景。

“……本以为,这世上唯有你我互为知己,却不曾想,你居然骗了我整整十年,你这家伙,就这么巴不得早我死么?哼!……罢了,且叫你如愿吧,你这惫懒而可恨的家伙……”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知己的身体逐渐变得放松,仿佛逐渐超脱病痛的折磨。

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当一名贤明的君主,当真是叫人身心疲惫,早知道,就像那惫懒的家伙那般……了……”

他撇嘴轻笑了一声。

旋即,他的头颅,轻轻垂下。

待等马括许久不见动静,抬起头来再看向韩王然时,却发现这位贤明的君主,已没有了气息。

“大……王……”

马括单膝跪在韩王然驾崩的卧榻前,泣不成声。

半个时辰后,釐侯韩武便收到来自宫内的消息,得知他义弟韩王然驾崩于宫中。

“啪!”

只见韩武操起桌案上一只贵重的玉蟾,狠狠摔碎在墙上。

旋即,就见他一脚踹翻面前的桌案,操起书桌旁一只本用来盛放书画的花圃,狠狠抡向墙边的书柜。

听到书房内传来噼里啪啦地响声,书房外的士卒赶忙冲进去,却发现釐侯韩武仿佛跟疯了似的,狠狠地打砸着书房内的一切物什,吓得那几名士卒怎么也不敢上前。

足足砸了有一炷香工夫,直将原本富丽堂皇的书房砸地一片狼藉,釐侯韩武这才消停下来,坐在被他推倒的书柜上,双手抱着头,手指伸入发束之中,用力拉扯着头发。

“釐、釐侯……”

士卒们不敢上前,只敢在书房门口小声呼唤。

但是换来的,却是釐侯韩武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以及那仿佛野兽般的咆哮:“滚!都给我滚出去!”

士卒们当即作鸟兽散。

魏昭武二年六月十七日,韩国君主韩然驾崩,享年三十七岁。

继韩王简之后,韩国又有一位贤明的君主英年早逝。

尽管此刻尚未开始显露,但韩然的死,不可否认意味着韩国将由此迅速衰败,纵使蓟城尚有釐侯韩武、丞相张开地等人主持国事,且国内也有似李睦、乐弈、司马尚、乐成、秦开等擅战将领,亦无法挽回韩国就此衰败的命运。

哪怕“楚、齐、鲁、越四国联军”在这场战争中击败了魏国,让韩国逃过了覆亡的命运,韩国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再与魏国争雄。

除非,韩国国内再出现一位能比肩韩王然的明君。

但,这也只是奢望罢了。

“大王他……驾崩了么?”

丞相张开地在得知韩王然的死讯后,怅然叹息。

其实他早已有所预感,只是不敢细想罢了,生怕自己贸然的想法,会影响到那位君主的病况。

但事实证明,有些事,并非是你不去想就一定不会发生的。

“釐侯呢?”

张开地询问前来送消息的卫卿马括。

卫卿马括默然地摇了摇头,说道:“大王驾崩前,将一切事物托付给了釐侯,但……”

他当然知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加强蓟城的守卫,但他不敢去与釐侯韩武商量这件事,因为他心中有所顾忌,认为是他的失误,才加重了韩王然的病症,导致这位他韩国的贤明君主英年早逝。

“我去看看釐侯吧。”

见马括有所顾忌,丞相张开地也没有追问,离开了府邸前往釐侯韩武的宅邸。

大概一个时辰后,张开地在釐侯韩武那一片狼藉的书房内,看到了釐侯韩武,看到他坐着一架被推翻的书柜上。

“釐侯……”

听到呼唤,釐侯韩武抬起头来,疲倦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仿佛是因为被打搅了安静。

但在看到眼前之人乃是他韩国的丞相张开地后,他收敛了怒容,平静地回了一句:“原来是丞相……”

张开地看了一眼周遭的狼藉,对釐侯韩武说道:“大王驾崩,实在国之不幸,然釐侯此刻却不能因此消沉……在下听说,大王在临终之际,将一切托付给釐侯您,难道釐侯您要辜负大王的信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