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生变

徐础的确来晚一步,他在东都耽搁太久,襄阳这边的形势每天都在变化,奚家派人收买麻老砍刀,晋王沈耽也没闲着。

刘有终手里拎着一壶酒,笑道:“多日不见,四弟酒量又见长了吧?”

“快要戒掉啦。”

“这是为何?凡间的酒已经满足不了四弟的胃口了?”

“受些小伤,自那之后酒量一日比一日减弱。”

听说徐础受过伤,刘有终道:“怪我,应该带药来,拿什么酒啊?四弟怎么受的伤?重不重?”

“不重,只是……大哥带的什么酒?”

刘有终拎起酒壶看了一眼,笑道:“实不相瞒,我是随手拎来的,不知什么酒。”

“味道不错,我想我可以喝一杯。”

“对伤势没影响?”

“一两杯无妨,只是不能多喝。”

“哈哈,四弟还是好酒。”刘有终从怀里取出两只杯子,将一只递给徐础。

帐中无桌,两人各自持杯,刘有终分别斟满,祝道:“薄酒一杯,聊表寸心,希望四弟快些伤愈,咱们一醉方休。”

“亦祝大哥诸事顺利,早日助晋王一统天下。”

“哈哈,四弟在嘲笑我,但我接下,晋王必定一统天下。”

两人喝了一会,徐础只饮一杯,刘有终连饮三杯,道:“传闻都说宁王火烧东都,毁墙杀民,是真的吗?”

“我听到的也都是传闻,我走的时候,东都尚还完整。”

“但宁王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晋王不会,晋王喜欢东都,绝不忍心将它毁掉。”刘有终放下酒杯,正色道:“四弟投靠宁王了?”

“客人而已。”

“四弟不必自欺欺人,你现在所作所为皆对宁王有利,虽无君臣之名,已有其实。我算是过来人,劝四弟一句:现在不比从前,诸雄蜂起,人人皆可称王,人人皆可自寻明主,现在是押注的时候,你再这么犹豫下去,怕是连下注的机会都会失去,怀揣重金却只能在一边旁观。早些寻一个落脚之处吧,别再三心二意。”

“大哥早早选定晋王,令人敬佩,亦令人羡慕。”徐础笑道。

“不是自夸,我对晋王可谓不离不弃。”

“我还要再等等。”

“唉,四弟当初若是坚持称王……算了,往事不必提,四弟愿做一生座上宾,也由得你,至少眼下无害,各方对峙,都缺一个传话之人,还有谁比四弟更合适?”

“大哥需要我向谁传话?”

“陈病才与四弟很熟吧?”

“有过数面之缘。”

“我可听说就是四弟将陈病才劝来襄阳的,还为他请来湘东王坐镇,立下大功一件。”

徐础笑道:“大哥提醒我了,等我回去,得向陈将军邀功。”

“我曾几次求见陈将军,都遭拒绝,四弟若能居间引见,促成此事,晋王与我都会记得这份人情。”

“我会引见,但是成与不成,还在陈将军那里。”

“当然,四弟尽力,我就已感激不尽。”

徐础又饮半杯,将杯子放在地上,摇头道:“已经不能喝了。”

刘有终也将杯子放下,犹豫片刻,还是道:“这些话本不应该现在说起,但是好不容易见到四弟,如果隐瞒的话,四弟以后必定怨我。”

“大哥万不可勉强,若事关晋王,大哥当先守君臣之礼,再论兄弟之情。”

刘有终笑道:“的确事关晋王,但不至于有损臣节。是这样,晋王准备返回并州。”

徐础微一扬眉,“单于允许吗?”

“哈哈,四弟总不至于相信晋王真的投靠单于吧?”

“不相信,但我也不觉得现在是晋王反叛单于的最佳时机。”

“晋王说了,宁造时机,不等时机,晋军已经准备妥当,随时能举义旗,驱逐异族,兴复朝廷。”

“哪个朝廷?”

“当然是渔阳的天成朝廷。”

“晋王的雄心壮志呢?”

“对四弟我不隐瞒,晋王与我反复商议,觉得这个时机的确要等待,至少三年五载。”

“大哥为此要见陈将军?”

刘有终点头,“陈将军北上勤王,与晋王不谋而合。”

徐础笑了笑,问道:“贺荣大军现在何处?”

“还在汉州,围攻汉中城,进展不太顺利,单于恼羞成怒,发誓非要攻破城池、尽杀守军不可。”

“汉中城还在?”徐础既惊讶又欣慰,汉中应该是铁鸢与唐为天把守。

“还在,但是紧持不了多久,顶多一个月吧。单于派一些冀、秦两州将士前来襄阳,名为助攻,实为监督,这也是晋王想要再举义旗的原因之一。”

“还有梁王。”

“哈哈,梁王挺有意思,看似胆小,却敢冒险,趁群雄不备,抢夺冀州,兵发并州,但他自视太高,不得众心,只敢趁虚而入,不敢当面争锋,晋王只需派一将军回防,就能将梁王击退。晋王要回并州,所在意者不是梁王,而是要断贺荣人退路。”

“晋王若是走了,单于不得不亲率大军转攻襄阳,群雄势弱,且不心齐,十有八九会败,贺荣人怕是不需要退路。”

“若论必胜,除非群雄齐聚襄阳,倾天下之力,当可击溃贺荣大军,但是……群雄多是梁王之辈,趁乱扩张地盘,来襄阳的能有几家?襄阳绝无必胜之道,只有险胜之机,贺荣人入塞未久,骤闻退路被断,军心或乱,襄阳群雄还有一线希望。”

徐础想了一会,“大哥或许真能劝服陈将军,我会尽量促成此事。”

“有劳四弟,我知道四弟不是攀龙附凤之人,就不向你许诺什么了,总之晋王与我都会记住四弟的好处。”

“这支梁军如何处置?”

“按晋王的意思是要带回并州,四弟有何建议?”

“这支梁军兵少粮多,带回并州无益于事。晋军是围攻者,退兵能够鼓舞襄阳士气,梁军本是援兵,一旦离开,或令群雄生变。”

“嗯,四弟说得在理,待我回去与晋王商议,或许可以将这支梁军留下,至少凑个‘群雄’之数,只怕他们自己不愿意。”

徐础笑道:“晋王若是开口,余将军断无拒绝之理。”

两人又聊一会,刘有终告退,余辕这才派人来请徐础。

筵席上,大家只管闲聊,谁也不提正事。

次日一早,徐础告辞,路上在想:刘有终提醒得没错,自己真的需要投靠一方势力了,如今已不是天下初乱时的混沌局面,新旧群雄各自壮大,留给谋士个人的周旋余地越来越少。

谋士的智只有依托王者之勇,才能发挥最大的效力。

思来想去,徐础觉得群雄之中只有宁王差强人意,不由得长叹一声,心中千般不愿,他仍然无法原谅宁王烧杀吴兵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