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门阀世家(第3/4页)

后来,谢家显贵,谢安更是推崇他的这位伯父:“若遇七贤,必自把臂入林!”

谢安出山前,谢家在朝廷上的名望实际上是靠从兄谢尚以及哥哥谢奕和弟弟谢万支撑着,此三人都是以名士的身份拜将军,领兵作战,尤其是谢尚,运气不错,在参与北伐时夺回了在永嘉之乱中失去的传国玉玺,让东晋的皇帝终于有了身份证;而谢万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

晋穆帝升平二年(公元358年),谢万继亡兄谢奕被朝廷重用,出任豫州刺史,领西中郎将,转年秋天即率军北征。

谢安非常疼爱这个弟弟,心里不放心,于是随军前往。

谢万率性放旷,纵情不羁,典型名士派头,既不善于抚慰部领,更不懂得作战。他曾于帐中手持玉如意指着部将和幕僚说:“诸君皆是劲卒!”

魏晋时,“卒”和“兵”是个侮辱性称谓。谢万一句话,搞得部下甚为恼恨,谢安没办法,只好替弟弟挨个儿赔礼道歉。谢万妄以名士的率性指挥军队(郗超语),哪得不败!及至寿春丧师,回朝后像殷浩一样被废为庶人。

后来,桓温问桓伊:“谢安既然已预料到谢万以名士风格指挥军队必然失败,那为何还不对他进行直谏?”

桓伊说:“也许是谢安比较为难吧!”

桓温大笑:“谢万虽自负才情,但其实也就是个一般人,有什么面子让谢安难以相犯呢!”

谢家兄弟虽共有名士风流,但总体实力上谢万等人远不如谢安。

有人曾问支遁:“王胡之比二谢如何?”

支遁答:“故当攀安提万。”意思是,当时的另一名士王胡之前面攀着谢安,后面拉着谢万。

谢家兄弟成长的年代,这个家族还远远没上升到第一流的地位,这从老名士阮裕对谢家的态度上可以看出来:“谢万在兄前,欲起索便器。于时阮思旷在坐曰:‘新出门户,笃而无礼。’”

有一次,谢万在谢安家待着,有点憋得慌,想撒尿,于是立即起身找谢安要便盆。做哥哥的耸了耸肩膀,不好意思地朝客人笑了笑。客人正是阮裕,来自资深家族的资深名士。

阮裕一皱眉,大喝道:“新出门户,怎能如此无礼!”

这话是数落谢万的,也是说给谢安听的。

另有一次,谢安跟弟弟谢万船过吴郡,谢万欲拉哥哥上岸往王导之子王恬家拜访,为谢安拒绝,于是谢万独自前往。

在王家,等了好一会儿,谢万才看见王恬,认为他必会厚待自己,但没想到王恬洗头散发而出,径直跑到庭院里晒太阳了,根本没有搭理客人的意思。此事一方面表现了王恬的简傲放诞之情,另一方面也道出了当时谢家的地位。

上面的阮裕甩袖而去。从一个角度说,他是阮籍的后人,自应该有不羁之气,那么为什么不接受谢万的行为呢?从另一个角度说,他这样做是为了矜持自己的家族地位。

自阮籍以来,陈留阮家已上升为第一流名士家族(这个家族不出高官,而只出名士)。新出门户尚不在其眼里,更别说寒门了。所以,当出身微贱的宰相何充(字次道)被人攻击后,他虽替何充说了好话,但仍提到何的出身:“次道自不至此。但布衣超居宰相之位,可恨!唯此一条而已。”

阮裕当年的非议和轻蔑叫谢安没法忘记。

淝水之战后,谢家迅速上升为与琅邪王家并称的两大士族后,谢安更注重对晚辈的教育,以保证家族人才连绵不断。

说起来,谢安教育子弟,颇重方法。

谢玄年少时,喜欢佩戴紫香囊,长大后尤不离身,女里女气的。谢安想让侄子改掉这个毛病,但又担心明说后会刺激到谢玄,于是设计与谢玄打赌做游戏,以香囊为赌注,谢安赢了那香囊,便把它烧了。

叔叔的良苦用心终为谢玄所知。

再举一件事:

谢安的哥哥谢据小时候曾上屋熏鼠,其子胡儿最初不知道这件事,但总听周围的人谈起此事:“上屋熏鼠,那不是傻子才做的事吗?”以此取笑胡儿,后者知道详情后很苦闷,累月闭门不出。

谢安得知此事,对胡儿说:“世人诽谤你父亲,比如说,他们总讲我跟你父亲一起做过上屋熏鼠的事。”

谢安虚托自己之过,以宽慰孩子。

更多的时候,谢安讲求的是以身作则。

谢安的妻子是刘惔的妹妹,可谓名门闺秀。一次她问谢安:“夫君,怎么也不见你教导我们的孩子?!”

谢安徐徐答:“我经常教导他们啊!”

随后,转身而去。在这里,谢安说的,自然是他已用行动为孩子们做了表率。

在谢安的教育下,这个家族人才济济,所以其深具文学才华的侄女谢道韫嫁到琅邪王家后,面对平庸的丈夫王凝之时,感到非常不满:“我们谢家有谢安,还有叔叔谢万,兄弟间有谢韶、谢朗、谢玄、谢川,一个个都是才俊;王家与我们名气相同,按说也应该是才俊辈出,但却不料天地之间竟有王郎!”

谢道韫尽管对丈夫不满意,但还是跟王凝之生活了几十年。

晋安帝隆安三年(公元399年)深秋,孙恩暴乱发生,猛攻会稽。这片奇美的土地上,在公元4世纪的最后一年,终于见了血光与刀兵!

此时,王凝之为会稽内史,是地方官。作为道教爱好者,他天天祈祷,以求天兵相救。结果是,城被破,他跟孩子们一起遇难。

虽然丈夫生前让自己比较失望,但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一想起遇难的丈夫和孩子,谢道韫不禁怒从悲中来,史书载:“道韫当孙恩作难,神色不变,及闻夫与子皆死,及命婢肩舆抽刃出门。遇贼,手刃数人。”

虽然有些夸张,但她的愤怒当是惊呆了暴徒。

这是真正的名家风范。谢安有知,也会动容。后来,谢道韫被俘,孙恩慑于谢道韫不怒自威,没敢加害。

谢道韫晚年凄凉。

独居兵灾过后的会稽,作为谢氏家族闪亮的灵芝,她和东晋王朝一起度过了最后的惨淡时光。

太原王家

王文度为桓公长史时,桓为儿求王女,王许咨蓝田。既还,蓝田爱念文度,虽长大,犹抱著膝上。文度因言桓求己女婚。蓝田大怒,排文度下膝,曰:“恶见文度已复痴,畏桓温面?兵,那可嫁女与之!”文度还报云:“下官家中先得婚处。”桓公曰:“吾知矣,此尊府君不肯耳。”后桓女遂嫁文度儿。“王与马共天下”以及“王谢高门”,这里的“王”特指山东琅邪临沂王家。

但是,天下王家有两大郡望,太原王家也非常显赫,尤其到东晋后期,甚至超越了琅邪王家。而且,不但在东晋南朝,在北朝,太原王家也被列为崔、卢、郑、李、王五大世家,一直享誉至唐朝。此时,琅邪王家反而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