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梳理(十四)(第3/4页)

从马车里搬出来的尸体一共四具,每一具身上都有枪伤的痕迹。

“到底是谁杀了他们?”欧阳春问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丁兆兰,试图从丁兆兰的反应中找到蛛丝马迹的答案。

丁兆兰忽然抬起头,望向河对岸,那里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些混乱。

“来了。”

欧阳春也望了过去,十来个人冲破围观群众,来到桥头前,一眼看到这边的马车,就立刻推开挡路的巡卒,直冲过来。

“俺要走了。”丁兆兰一拱手,就要离开,“今日之事,多谢欧三哥你仗义相助。来日再请你喝酒。”

“别想走。”欧阳春一把拽住丁兆兰,怒气冲冲,“不说明白就别想走。吃完霸王餐,抹抹嘴就想溜了,没那么便宜的事!”

丁兆兰扯了扯手臂,被牢牢扣住,积年军巡的捕盗本事当然也是一流的,丁兆兰一时也挣脱不开。

看了眼欧阳春,丁兆兰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这四条人命,已经可以确定是杀人灭口。他想要了解的事,又有一片碎片被补上。下面再去见几个人就能差不多确定了。

守宫断尾求生,从没说是断手断脚重生。能将四个人的性命完全不放在心上,当做一截没用的断尾,即使是行人司提举都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必须往更高处去看。

四条人命,放在人烟稠密的京师,也是一桩了不得的大案了。如果都是拿着朝廷俸禄,那就更不得了。而这四人之中,甚至还有一位拥有官身,尽管是未入流品,却也不是能随便杀的。

“你真的想知道。”丁兆兰问。他相信欧阳春能够明白其中蕴含的危险。

“四条人命。不,五条……六条,南郊的,广场上的。你我不知道的地方,也许还有更多。”欧阳春坚持道,“别的事。人命关天,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

丁兆兰摇了摇头,“家里还有嫂子、侄儿在,三哥你还是不要掺和了。”

提起妻儿,欧阳春的手不由得一松,丁兆兰立刻用力一跺脚,力贯全身,硬生生地挣脱了欧阳春的锁拿,一闪身,躲到了几步开外。

“今日不得已,来日必向三哥你请罪。”说罢拱拱手,丁兆兰一溜烟就钻进了人群。

欧阳春还想叫,行人司的人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恨恨地一跺脚,怒视来人,今天这口气,硬是要在行人司身上斩上一刀才甘心。

……

笃笃两声敲门声,包永年依旧沉浸在书本上,只说了一句,“进来。”

一身仆役装束的丁兆兰跨进房中,向包永年行了一礼,“小人见过包举人。”

“你……”包永年抬起头,看见丁兆兰,声音就是一顿。

视线顿时锐利起来,从丁兆兰的手看到身,再从身看到颈项,最后再到脸上,疑惑地问:“你是谁?”

丁兆兰没有立刻回答。包永年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四面打量着包永年的房间。

白垩抹墙,水泥界地,装饰只有书架和书,一个个书架将房间的四面墙上,除了门、床和书桌之外的剩余墙面全部占满,没有字画,没有陈设,干净朴素得让人心里发冷。

微微皱了皱眉,丁兆兰转回头来,“小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包秀才你是谁?”注意到包永年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微微一笑,“包永年?还是……白永年?”

包永年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叮的一声阖上盖子,他平静如常地说,“我听不明白你的话。”

丁兆兰站着,慢条斯理地说,“曾经在国子监和隔壁的学员中,有一位白永年的学生,交游虽然不广,却还是有两三个朋友。这位白永年,一直以来所持学术都是气学,军国事上也一直都站在都堂一边。”

“但白永年这几天突然间行事大变,言辞直指都堂,接连两天,都与友人相聚,并且散播都堂设局的谣言。这让小人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位白秀才的立场前后不一,转变得如此之快?”

他又笑了笑,“除了白永年之外,还有陈易举,李三昧,也不知举人公你认不认识?”

包永年容色平静,问,“你是来杀我的?”却是不再否认了。

丁兆兰摇了摇头,“小人是捕快,只是来查案的。”

“捕快?或许吧。不过你要只是捕快,会这般与我说话?”包永年摇摇头,把书合起来端正地放在桌上,“何况那一位会放过我?”

丁兆兰摇摇头,“小人并不是很确定举人公你说的那一位到底是哪一位,不过如果你说的那一位跟小人想的那一位是一个人的话,小人只能说不知道。”

包永年第一次对丁兆兰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笑了起来,“竟然没说不是?你们这些人不是都把他当做菩萨来拜的吗?”

这一回轮到丁兆兰叹了一口气,“最近遇到了一些事。”

包永年想了一下,问道,“你是学会的会员吧?”

“小人是学会的成员。”丁兆兰的回答强调了学会二字。

“难怪。”包永年一指面前的板凳,“坐。”

丁兆兰依言坐了下来。

包永年很有兴趣地打量着丁兆兰,“你真是捕头?”

丁兆兰点头道,“如假包换。”

包永年又问,“你是被派来到我这里的?”

丁兆兰道,“看来上面对举人公你这几天的表现很不满意。”

“或许吧。”包永年冷笑,继续询问,“他们没有给你什么命令?”

丁兆兰想了想,摇头,“没有太过激烈的吩咐,只是让小人来提醒你。”

包永年失笑,“好一个‘让’!”

“的确是‘让’。”丁兆兰道,“他们可没有直接告诉小人,举人公你的身份,只是领着小人去听了一下律学黄秀才的演说。”

“这样你就查到了我的身上?!”包永年狐疑地打量着丁兆兰,“我留下的名号都没变,只是改了一下姓氏,要查到我的确是不难,但凭你一个捕快是不可能的。还有陈易举,正常是查不到我身上。李三昧我倒是不知道是谁了。”

丁兆兰拱了拱手,“小人丁兆兰,见过举人公。”

“丁……”包永年微带惊异地又仔细看了看丁兆兰,最后靠在椅背上,笑道,“难怪。我说是谁,原来是丁捕头,难怪能直接查到了我这里。”

翻过倒扣在小几上的空茶盏,给丁兆兰倒了一杯清茶,“我这里就只有茶,不要见怪。”

丁兆兰接过茶杯,道,“多谢举人公赐茶。”

包永年此时变得兴致盎然,追问道,“你是怎么查到。”

“说来很简单。”丁兆兰道,“我先去诸科学院见了黄秀才,知道了国子监有位白秀才与他相熟。又多亏了他曾经偶遇令表侄文秀才和举人公你一起行动,否则多半还要几天的时间才能查到举人公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