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1558年(第4/63页)

她开口说:“何必多此一举?他是来提亲的,要是我去和他说话,他准要会错了意。等他发现真相,只有更气。”

“那就客客气气的。”

玛格丽根本不想谈巴特。她质问:“内德来了怎么不告诉我?那叫失信于人。”

“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只有罗洛一个人见到了。”

“罗洛还不是听你的意思。”

“子女应顺应父母之命,”她母亲回答,“你记得诫命吧:‘应孝敬父母。’这是你对主应尽的义务。”

这一点,玛格丽短短的一生中一直想不通。她清楚天主要求自己孝顺父母,可她天生固执叛逆——大人常常这么训斥她——她觉得做个孝顺女儿真是难得紧。不过,每次听到大人引用这条诫命,她总会压抑本性,选择顺从。上主的旨意高于一切,这一点她清楚。于是她开口道歉:“对不起,母亲。”

“去和巴特聊聊吧。”简夫人吩咐。

“是。”

“先把头发梳一梳,宝贝。”

玛格丽心中又是一阵不服气。“我的头发好得很。”她撂下这句话,没等母亲开口反驳就迈出了房间。

巴特穿着崭新的黄色齐膝短裤在客厅里等着。他正拿着一块火腿逗几条狗,但就是不肯让狗吃到嘴。

简夫人跟着玛格丽下了楼,并嘱咐说:“带夏陵子爵去书房,请他瞧瞧藏书。”

玛格丽怒气冲冲:“他对书才不感兴趣。”

“玛格丽!”

巴特却说:“我很愿意欣赏欣赏藏书。”

玛格丽耸耸肩。“请随我来。”她引巴特进了隔壁房间,故意没关门,但母亲没有跟进来。

父亲的藏书摆了三层书架。“神啊,你家有这么多书!”巴特嚷嚷,“全都看完,那一辈子就不用干别的了。”

藏书约莫五十本,除了大学和教堂藏书阁,一般人家的确不会有这么多,这代表了富贵。有些书是拉丁文和法文的。

玛格丽强打精神尽地主之谊。她抽出一本英文书:“这本《欢愉之消遣》 [2] ,你或许感兴趣。”

巴特瞥了一眼,凑近了。“欢愉的确是不错的消遣。”他自以为口齿伶俐,自得非凡。

玛格丽退后一步。“这是一首长诗,讲的是骑士的成长。”

“哦。”巴特立刻没了兴趣。他顺着书架看去,抽出一本食谱。“这个要紧,做妻子的得保证丈夫吃得好,你说呢?”

“自然。”玛格丽绞尽脑汁,琢磨有什么可聊的。巴特喜欢什么?没准是打仗吧。“都说和法兰西这场仗是女王挑起来的。”

“怎么是她的错?”

“他们说西班牙和法兰西交战是为了争夺意大利,这场争斗本来和英格兰无关,咱们给卷进去,纯粹是因为玛丽女王陛下嫁给了西班牙国王腓力,不得不支持他。”

巴特点点头。“做妻子的必须以丈夫为重。”

“所以女孩子挑丈夫得格外仔细。”巴特压根儿听不出她话中带刺,玛格丽接着说,“有人说咱们女王不该嫁一个外国君主。”

巴特厌倦了这个话题。“咱们别谈国事了。这些事该留给做丈夫的操心。”

“做妻子的对丈夫竟有这么多义务,”玛格丽知道话里的讽刺巴特根本听不懂,“我们得给他们准备饭菜、以他们为重、国事交给他们……幸好我没有丈夫,日子过得轻轻松松。”

“不过每个女子都需要一个男人。”

“咱们谈别的吧。”

“我说正经的。”他闭上眼睛酝酿,显然在回忆打好的腹稿。只听他说:“你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子,我爱你。请嫁我为妻。”

玛格丽的反应发自肺腑:“不!”

巴特一脸茫然,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口。显然,他满以为会得到另一个答案。隔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做我的妻子,有朝一日可是伯爵夫人!”

“那么你就该娶一个全心全意盼着那一天的姑娘。”

“你不盼吗?”

“不。”她不想伤了他,但很难办到:他听不懂委婉含蓄。“巴特,你孔武有力、相貌英俊,想必也勇敢无畏,可惜我永远不会爱你。”她一下子想起内德,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不用费尽心思琢磨该聊什么。“我要嫁的人,又聪敏又体贴,并且在他眼里,妻子不只是仆婢中的一把手。”她暗想:好了,就算是巴特也不会听不明白吧。

他一下子冲过来,抓住她两只胳膊,快得来不及反应。他手劲很大。“女人喜欢受控制。”

“谁教你的?相信我的话,我就不喜欢。”她想挣开,但不够力气。

巴特把她拉到近前,张口就吻。

要是别的时候,她把脸别过去也就是了。嘴唇并不疼。可她还在为没见到内德的事伤心愤恨,一时间脑袋里想的都是见面后的情景:她和内德亲吻,抚弄他的头发,让他的身体贴近自己。他仿佛近在眼前,而巴特的拥吻如此可恶,她竟慌了神。她想也没想就抬起膝盖,用尽全力撞他胯下。

巴特吃了痛,也吓了一跳,纵声哀号。他松了手,弯下身子,痛得直哼哼,两只眼睛闭得紧紧的,双手捂在大腿之间。

玛格丽朝门口跑去,却看见母亲进来了。看来她一直守在屋外听着。

简夫人一瞧巴特,马上明白过来。她转向玛格丽:“你这傻丫头。”

玛格丽大喊:“我不要嫁给这个蛮人!”

父亲也进来了。爵士身材高大、一头乌发,和罗洛一样,不同的是,他脸上雀斑点点。只听他冷冷地说:“我说嫁给谁,你就嫁给谁。”

这句话预示着不祥,玛格丽怕起来。她这才觉得父母心意坚决,自己怕是低估了。刚才真不该逞意气。她叫自己冷静,跟父母讲道理。

她恢复理智,但语气激动:“我又不是公主!咱们是乡绅,可不是贵族。我的婚姻不必是政治联姻。我是商人之女,我们这种人犯不着包办婚姻。”

这话激怒了雷金纳德爵士,他气得满脸雀斑都涨红了。“我可是堂堂的骑士!”

“可不是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