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染缸(第2/2页)

义师中官兵平等,少有体罚,葵一次一次挨了处置就是被罚蹲了三日紧闭、给驻扎附近的村社挑了十天大粪。

那一次处分是在他进入义师的第三年,也就是马上可以退役回家拿走平日积累的伙食菜金,与邻居伙伴贷一件铁犁的半年前。

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和他一起服役的邻居某次开了个玩笑,说:“你以前整日说你是伯禽之后,与国君都是同祖,怎么国君钟鸣鼎食的时候,连个骨头都没给你?你是他亲戚啊,怎么都不如他的狗吃得好?”

这本也是义师内常说的一些事,或者说是连代表的任务和每旬宣义的内容,便引来了一连之人的笑声。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这件事若是别人或许也就羞涩笑笑了事,可葵这人在义师服役了两三年,每每回忆起来自己过去说的那些“傻话”,都会自己脸红,恨不得之前自己从没说过那些让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话。

又听到邻人嘲笑他自认为是“耻辱伤疤”的事,脸色涨红,却不骂,仗着在义师操训了两年的本事便动了手。

结果被连长两拳砸开,蹲了几日紧闭不说,又要去挑粪以反省。

好在回来后,连代表送了他一句话,正是“知耻,而后勇”。连代表还告诉他:“知道过去的耻辱,是好事,说明你分得清什么是荣耀、什么是耻辱,以后便不会再做那些让你自己觉得耻辱的事。可怕的不是知耻,可怕的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别人也说耻与勇,墨家也谈耻与勇,区别只在于什么是耻、什么是勇,这正是关键,这正是义师中为什么会有连代表的重要因素。

三四年的服役期一过,再回家中,种植稼穑想过好日子却又增税,种出的麦粉多数缴赋税服劳役而自己只能吃地瓜干,这本家的巴掌用另一种方式狠狠地扇了过来。

好在,他不局限,在义师这个墨色的大染缸服役的经历,他便从那个动辄脸色红润谈及自己也是伯禽之后的葵,变为了时常在磨坊聚会、嘴里能把国君的祖宗十八代骂个遍的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