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从没写过(第4/5页)

“你是因为床的事还在生我的气?”江元野的牙重重的“嘎吱”咬在一起,眉头微挑,看上去像是要把林酒撕了一样,但他一开口,声音却轻飘飘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慢腾腾的冒出来,末尾的“气”字轻的只剩下一个气音了。

如果林酒敏锐一点,就能感受到江元野想要交流的态度,这已经是江元野艰难克制下的最好态度了。

但可惜,林酒现在整个人都是抗拒的缩着的,像是一只想要保护自己的刺猬,不管江元野说什么,他都只会说一句:“我没有,你误会了。”

这样的态度,反倒逼得江元野急火攻心。

林酒就像是一个蚌,江元野想撬开他,就要先伤害他,可是江元野又不想伤害他,所以只能被林酒逼得团团转,火越烧越旺,林酒就缩的越紧。

“不是因为床,那是因为白蕊儿?”江元野越想越离谱了,看他那快要被焦灼烧干的样子,好像林酒只要说一声“是”,江元野现在就要骑摩托回去把白蕊儿拎过来交给林酒处置一样。

林酒的小嘴巴抿在一起,因为太过干涸,上下唇都紧紧地黏在了一起,他的小拳头攥的又冷又湿,过了好几秒,才轻轻地说:“不是。”

他不是因为“床被丢出去”,也不是因为“白蕊儿”,才跟江元野生气的。

说起来好像有些矫情,他其实是因为…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林酒虽然看起来白白软软一小团子,每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但实际上,他是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人,别人对他稍微一示好,他简直都有些受宠若惊,时时刻刻都记着,虽然看上去好像是被动的接受,可是他一但喜欢上别人,就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献上去,跟人家摇屁股晃尾巴的讨好,大声喊着——你看看我,你快看看我呀。

他喜欢江元野,就是因为江元野偏宠他,哪怕江元野看起来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凶巴巴的,还总打人,但是江元野对他却又很好,很体贴,送他去军训,还陪他去军训,给他买各种需要的东西,他就很轻易的能沦陷进去。

在小姑娘说要扔床的时候,他在乎的不是床,是江元野不在意的态度。

这张床,是他在江家,在江元野身边唯一一个留下来的东西,江元野甚至还在上面把脸埋在过他的脖颈里。

他以为这张床对江元野很重要,就像是他以为自己对江元野很重要一样,所以他看见因为这个小姑娘的几句话,他的床就被丢出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也被丢掉了。

这样一想,似乎就更加矫情且不讲道理了,没人会给一张床赋予什么特殊意义,除了那些因为互相喜欢而做出各种荒唐事儿的少年郎们。

他想,江元野或许只是对他有点兴趣,就像是猫看见了仓鼠,觉得新奇,上来拿爪子扒拉玩一玩,但也不耽误他玩别的。

江元野大概,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在意他吧。

林酒虽然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但骨子里还是个单单纯纯、满脑袋冒粉红泡泡的小崽子,他没见过太多风浪,所以勇敢又怯懦,他喜欢上一个人多简单啊,别人勾勾手指,对他好一点,他就觉得满世界都开花了。

他勇敢到可以因为那一点没挑破的喜欢,自己藏在行李箱里,大胆的在后备箱熬两个小时,也不怕闷死在后备箱,然后还能提着蛋糕去翻人家的阳台,暗戳戳的把贺卡藏在最底下,但他又怯懦到只要别人稍稍表现出不在乎他的样子,他就会自动远离。

远离还不够,还要拿把刀把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统统斩断,然后缩在自己的蜗牛壳里,死活不肯再探出头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他其实…只是想要被坚定的选择而已,不管什么跟他比起来,他都想当最重要的那个。

可是他昨天蹲在垃圾桶旁边的时候想了想,他的人生里什么都没有,家里没钱,妈妈没权势,他父亲还不知道是谁,他这么多年里,唯一一个感受到被“喜欢”的,也就只有江元野一个。

但江元野不一样。

江元野的人生中有比他重要的多的东西,各种各类,比赛啦,训练啦,荣誉啦,父亲啦,甚至是江元野的资产啦,他什么都算不上,顶多算是江元野感点兴趣的一个人罢了,又凭什么要求江元野把他摆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呢?

就像是这个江家,本来就没有这张床的位置,被别人看不惯丢掉,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还不如趁现在,他自己还能利利索索的走出去呢,真要到他被别人看不惯的丢出去的时候,那场面才难看呢。

他的自卑来的突如其来,就像是洪水呼啸,把他最后一点火苗也给压下去了。

林酒的小脑袋在那一瞬间闪过了各种千奇百怪的想法,但最终,他能也就只能干巴巴的挤出几个字来:“我没有,我最开始就没喜欢过你,是你误会了。”

江元野紧抿着的唇角向下抽搐似的扯了一下,他的下巴微微抬起来,才几秒钟,他都快被林酒气的眼前发黑了,连呼吸突然变得更急促起来了。

明明一切都摆在眼前了,林酒就是死不承认!

江元野忍了又忍,手指几次摸到裤兜里,但是又突然转身打开洗手间的大门离开。

林酒怔愣的盯着洗手间半开的门,大概没想到江元野能走的这么利索,他像是有点应激反应似的,一时间都动不了,就在他发愣的这一会儿功夫,走廊里突然炸起来一阵脚步声,林酒才刚看向门口,门就又被人撞开了。

江元野眼角眉梢还带着戾气,他像是走出去之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他走回来,冷厉的吊睛眼盯着林酒看了几秒,薄唇一挑,阴戾中又横添了几分狠劲儿,一字一顿的说:“不承认是吧?那你就永远别承认!”

再然后,江元野终于扭身走了,这回是再也没回来。

林酒在江元野离开之后,良久,才缓缓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捂住了脸,小小的吸了一口气。

终于,都结束了。

——

江元野从一楼的厕所里出来的时候是早上十点左右,他像是一只因为受伤而暴戾难耐的狼,放完狠话后犹觉得不够,在林酒所在的厕所门前难耐似的踱了两圈的步,最终还是没有再推门进去。

他转身离开,直接去了走廊另一边的洗手间里,摘下帽子,然后低头用水龙头里的凉水冲了一把脸。

冰凉强劲的水流冲到他的脸上,又冲到江元野的后脑上,他的发茬短到根本阻挡不了,冰凉的水流滚过他的头皮,带来一阵阵凉意和刺痛,当洗脸池里的水足够多的时候,江元野的脸就埋了下去。

窒息感涌上鼻腔,胸口开始发紧,耳廓间只剩下水流激荡的声音,直到肺部挤不出一点空气,江元野才猛地从水盆里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