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二章 战后(第2/3页)

“你筹办学堂,哪里还有这闲工夫?再说殿下去商洛也是避嫌,这名额就该缺着。”朱珏忠说道,他不堪想象议政院万丛绿中一点红是什么情形,就想着打消云和进议政院的念头。

“如今大梁上下,都认君上为主,还有什么需要避嫌的?”云和说道,“你若阻挠,我直接去找君上说这事。”

“得,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莫要在背后告我的状就成。”朱珏忠苦笑着答应下来……

相比洛阳的欢欣鼓舞,太和七年的年节,孟州城内笼罩着难言的压抑气氛之中。

赵孟吉的刺史府衙没有张灯结彩,看不到半点年节的气氛,诸街巷的民坊里也相当识趣,看不到有半点年节的气氛。

主街的积雪有人清扫,墙角屋檐却还有残雪,行人匆匆而过,或有忧色、或有疑色,却也没有人敢随便议论梁军什么时候有可能会来攻打孟州城。

然而不管怎么打压、封锁,孟州与蒲州、晋州就隔着王屋山,甚至年前还有溃兵逃到孟州来,蒙军在王屋山被梁军杀得大溃的消息,怎么都不可能封锁住。

不要说将吏了,街头巷民的市井之民也都听到各种各样的传闻,甚至都有传言蒙兀人的南院大王在蒲州城被斩了首,残部就将逃回大漠去。

随吕轻侠、周元离开梁州,东奔西逃最后投附蒙兀人的安吉祥,心头怎么也不可能有多痛快。

他是净过身的宦臣,无法成家立业,早年又是流落街头被晚红楼暗中收养的孤儿,这时候身边没有亲人相随。

他与周元等人也不投契,年节不想留在冷冷清清的宅院里与几名老仆干瞪眼,天一早就走到东市的醉阳楼饮酒,于二楼倚窗看城中鳞次栉比的屋檐之上的积雪,心情才稍稍舒畅些。

远远看到刺史府户曹主事魏明府骑着一头瘦驴,在醉阳楼前停下来,见他将瘦驴交给老仆牵着,人也朝醉阳楼里走来,心里奇怪,魏明府大过年这么早也跑来饮酒?

“这么巧,安大人也在这里饮酒?”顾明府登楼看到安吉祥坐在窗前,颇为诧异的拱手问道。

顾明府算是孟州城里不多能说得上几句话的人,安吉祥站起来还礼,请他到窗前坐下,着伙计给顾明府添了一只酒杯,心想如此清冷的上午,能有人陪着饮酒,绝不能算是一件坏事。

“安大人以为梁军什么时候会打孟州?”顾明府饮了一杯酒,搓着冰僵的手,压低声音问道。

“谁知道呢?”安吉祥苦涩一笑,说道,“兴许梁主觉得赵帅不再是什么威胁,留着孟州不打,先取关中呢……”

在安吉祥看来,梁军即便要打,也必然会等到河淮解冻之后再出兵。

到那时东梁军无法威胁豫西,同时也必然会担心武陟大坝会被梁军挖开,使禹河之水重归故道,重新将汴梁与孟州分隔开来,那样的话,朱让就未必敢直接调汴梁兵马来援孟州。

而蒙军在泽、潞两州好不容易凑出三万兵马,要拒梁军从沁阳东进,也无法南顾;这种情况下,才是梁军攻打孟州的最好时机。

当然,赵孟吉此时未必会继续为蒙兀人卖命,韩谦要是能掌握赵孟吉的这种心态,就有可能留着孟州不打,先取关中。

安吉详意兴阑珊之言,顾明府似乎也没有往心里去,又饮了一杯酒,蹙着眉头说道:“今日醉阳楼的酒,怎么涩了些许,别是搀了水?大过年的,偌大的酒楼也没有准备什么下酒菜啊……”

“店主哪里会想到有你我两个闲人今日赶早来饮酒啊?”安吉祥笑道。

“听消息说南阳很快就要将吕夫人、周大人他们调往太原,安大人也会一起去太原吧——安大人行程定了知会一声,我好在宅子里摆一席酒给安大人送行。”顾明诚说道。

“我这半残之生,颠沛流离多年,去太原又有什么用,还不如继续留在赵帅帐前听候差遣,”安吉祥凄然一笑,说道,“再怎么说,孟州的冬天,总是要比太原好捱一些。”

“安大人不去太原?”顾明府颇为惊讶的问道。

“不去,不去,当初逃来孟州是贪生怕死,现在又没有刀架在脖子上,何苦受车马劳顿之苦,”安吉祥饮了一杯酒,也是心情作怪,咂嘴道,“这酒今日真是涩了许多。”

“我宅子里还存着两坛好酒,只是刚起早就听我家那婆娘唠叨,耐烦不得,便躲出来饮酒——要不安大人随我回府里去饮酒,听我家婆娘唠叨,总归比这里热闹一些?”顾明府问道。

“行。”安吉祥现在也是随遇而安,大过年要能有一处与人饮酒地,也不会孤零零跑醉阳楼来,听顾明府提议,便豁然起身,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逃离这里。

顾明府作为户曹主事,职微官小,就住醉阳府对街一条小巷子的角落里,走三四百步便到,吱呀推开院门,震落门檐上的一捧积雪,有些许落进安吉祥的衣领子里,冷得他脖子直哆嗦。

安吉祥一边躬着身子,从脖子里挖出残雪,一边与顾明府穿过垂花厅,往中庭走去。

安吉祥知道顾明府两个儿子早夭,院子里除了两个老仆,就只有妻室赵氏同住,但此时中庭院子里悄无声息,看不到一个人在。

推开堂厅木门,里面正烧着火盆,热汽腾腾,安吉祥看到有三人已经坐在厅中饮酒,似乎专等他与顾明府过来。

看三人脸面陌生,不是顾明府府上的仆人,也不像是孟州刺史府及军中的将吏,穿着打扮也极其普通,像是普通的赶车马客。

这样的人却坐在顾家大堂之上饮酒,安吉祥怎么不惊?

“安大人看到新朋友,怎么就不愿意坐下来喝一杯水酒了?”为首那个多少透漏出些书生气的汉子,笑着看过来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安吉祥警惕的厉声问道。

“我要是自报家门,安大人岂不是更不敢坐下来喝酒了?”那人笑问道。

“那就当我没有来过,告辞。”安吉祥拱拱手,便要告退。

“安大人都猜到我们是洛阳来的,也不赏陪一杯水酒?”那人问道。

“……”安吉祥不答话,就在站在门口,往屋中三人脸上打量。

“洛阳军情参谋府北司同知事张士民,见过安大人,”那人站起来,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函,说道,“原本我家君上着北司殷鹏殷大人过来见安吉祥,但殷大人临时有事脱不开身,便着我携君上的诏函,过来见安大人……”

安吉祥还是认得韩谦的字迹,这么丑的字迹,别人想模仿也难,看韩谦在诏函里写有当年他随张平在叙州监军的一些旧事,更能证实这封诏函不是别人伪造来诈他。

他将诏函递还给张士民,说道:“我在孟州不过是废物一个,你们要是想招降赵孟吉,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