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四章 大水(第2/3页)

禹河上游到二月下旬开始解冻,禹河上游的流量大了起来,大量的碎冰从缺口南泄,侵入荥阳城以西、以南、位于贾鲁河西岸的低洼区域,使那里沦为一片汪洋,也彻底封锁住河淮梁军从嵩山东麓进攻荥阳的通道。

不过,贾鲁河(鸿沟),秦汉以降就作为沟通河淮的核心漕道,水利设施比较完善,不仅与禹河之间修有水闸、船闸,两岸还都修有堤坝。

携夹大量碎冰、从决口南泄的大水,被贾鲁河西岸的堤坝挡住,主要往荥阳城与贾鲁河大堤之间的荥泽等地流淌蓄积,一直到三月底之前,荥州境内变成一片汪洋,却还没有对沙颍河中下游的两岸地区造成严重的影响。

而这时候魏州叛军及蒙兀人已经不再掩饰他们狰狞的险恶用心,数以万计的军民被驱赶到决口以东的赵塘堤两岸,每日将数以十万担计的沙石泥土运入河道之中修筑拦河大坝。

与四百多年前南梁国于淮河中游修造浮山堰是一场注定会失败的冒险行动不同,赵塘堤附近的禹河积淤极其严重,同时上游禹河绝大部分来水都从西侧的决口往南泄出,使得赵塘堤附近的禹河之水,在三月中下旬时实际流面都不到二百米宽,而最深水位仅有一米稍过一些。

也差不多是三月底的时候,蒙兀人在赵塘堤附近,就极快的成功对禹河形成截流,后续只是将拦河大坝不断的加宽、加高,甚至试图修造一条直接横跨禹河、通往南岸的驰道,以便蒙兀人在怀、卫等州的兵马能直接进入南岸武陟等地,或进攻汴京西翼地区。

倘若棠邑拖到这时候才姗姗来迟的对这一切做出反应,前后就将错过近三个月、极珍贵的应对时间,除了将数以万计的军民,都从寿春、霍邱以东地区撤出去,放弃寿春城及附近多达五六十万亩的灌溉区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进入四月,禹河上游的渭河平原以及更北面、更西面的西北地区,以及许汝陈宋谯颍以及西翼的伏牛山、嵩山等山脉、淮河上游北岸的柏桐山、淮阳山都相继进入雨季。

而差不多进入四月,硖石口上游便形成滞洪,水位一日高过一日,到四月中下旬时,寿春城以西的淮河水位,便高出南岸大堤新修的溢洪石堰。

大型水闸的修造难度还是太大,前后仅有三个月工造时间,韩谦便没有剖开大堤在淮河与行泄带之间修造大型水闸,而是在大堤之上挖出槽口,用混凝土浇筑深桩基础,然后铺筑条石,修建溢洪石堰,将高达警戒水位的淮河水,导入大堤南岸的行泄道之中,使浑浊的洪水从南面浩浩荡荡绕过寿春城,流往瓦埠荡,这将始终使得寿春城西滞洪区的水位维持在安全水位之下。

而此时瓦埠荡以北,衔接淮河下游水道的北淝水河道还是加急拓宽中;瓦埠荡的蓄洪量也是有限,还是要及时将洪水往淮河下游排。

寿州境内的水情暂时还不算严重。

寿春灌溉区的夏粮收割四月下旬就如期进行,以豆麦为主,差不多能有五十多万石的收成,之后便是以水稻为主的秋粮播种,目前看来也不会受到多严重的影响。

然而贾鲁河、沙颍河沿岸的许汝谯颍陈亳诸州,到四月底的时候,则是陷入一片汪洋之中,无数民众被迫离开家园。

贾鲁河、沙颍河起到荥阳以东的禹河北岸,往东南方向曲折而行到寿春以西四十里外入淮,干流总长近九百里。

即便梁帝朱裕年初就识破梁师雄与蒙兀人的奸计,不要说此时的河淮梁军,就算是梁国鼎盛之时,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在入夏之时将贾鲁河、沙颍河两岸的大堤加固到能抵挡比往年高出三四倍洪水的标淮。

梁帝朱裕也没有想着赶在雨季来临之前进攻荥阳城,争取对荥阳、武陟等地禹河大堤的控制权。

战事太过仓促不说,进攻阵地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大水淹没,实在是看不到有几分胜算,只能落入梁师雄与蒙兀人早就安排好的算计与圈套之中。

梁帝朱裕一直拖到四月下旬才有所行动。

这时候沙颍河两岸洪水滔天,沙颍河以西的汝州、蔡州以及许州、颍州、陈州的西部地区,已被滔天洪水与东部的宋谯及汴京等地切割开,洪泛区还有不断往两翼扩大的区域,至少会持续到八月,泛滥冲击一切的洪水才有削减的可能。

这时候河淮梁军也再次被切割成东西两部分。

梁帝这时候率领西翼的精锐轻卒,将大型战械、辎重都抛弃在后方,直接从汝州西北侧的少室山与伏牛山之间的险僻隘道穿过,杀入洛河上游的嵩县、伊川等地。

少室山、太室山等嵩山诸岭,在地形上算是伏牛山的余脉。

即便汝州西北部有一些峡谷、坡岭可以翻越进入河洛地区,但地势极为险陡,而雨季山道湿滑,还不时有泥坡滑陷。

而魏州叛军在河洛南岸的嵩县、伊川等地也不可能疏于防备,早就据险结寨、防御极严,梁军想要从这个区域发动进攻,只能用将卒的性命去填,大型战械也根本送不过去。

而一定要从这个区域,近乎是孤注一掷的对占据河洛地区的魏州叛军发动进攻,就必须要等到这一刻。

一方面需要时间修造、拓宽嵩县东部的山道。

更重要的还是朱裕要等到梁军从中高级武将到底层兵卒,都充分认识到眼下是关乎他们非生即死的背水一仗,才能有多几分成功的胜算。

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蒙兀人在赵塘堤修造拦河大坝,都直接将拦河大坝修成沟通禹河南北两岸怀州城与武陟城的驰道,蒙兀兵马的主力就主要部署在东侧,意图对汴京西翼地区展开攻势。

随着洪水的进一步泛滥,荥阳城以东、以南,继而到许州北部,都变成一片汪洋,这不仅限制蒙兀人的骑兵或步卒兵马快速增援魏州叛军所守的河洛地区,更切断蒙兀人的骑兵部队,从南部快速穿插到许州、汝州乃至蔡州腹部,攻击西翼骑兵腹背侧翼的可能。

就连徐明珍的寿州军,此时也主要被隔绝在沙颍河东岸的谯州、亳州等地。

唯有拖到这一刻,梁帝朱裕才不会担心徐明珍有心思不稳的可能,才能放心的将在沙颍河西岸集结的五万兵马,倾尽全力、倾其所有从少室山南侧的险僻谷道,杀入目前也已暂时成为孤岛的河洛地区。

然而,金陵、襄北以及淮东等地却并不知道河淮梁军的动静。

进入五月之后,江淮大地也陆续进入梅雨期,降雨连绵不断,楚杨等地内涝严重,河塘溪渠皆溢。

这使得从淮河上游而来的洪水下行,变得更加缓慢,洪泽浦之内的水位也是一天高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