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 和议(第2/3页)

而淮西全境有过四季丰收,这之后再每年额外往外输出六七十石甚至一二百万石粮食,完全不会对淮西内部的粮食资源造成紧缺。

这也将使得官钱局对河淮梁军的支借规模,每年折合钱粮实际上能控制在七十万缗以下。

这已经是官钱局所能承担的范围了。

除了官钱局这两年总资本逐年新增外,对淮东支借钱粮总计达六十万缗、对寿王府支借钱粮达八十万缗,这两项合计每年就约有近三十万缗的息钱收入。

不管淮东、寿王府跟棠邑的关系这几年起起伏伏,多有转折,也不管借钱容易还钱“难”,淮东、寿王府按季要支付的息钱,可以说已是两家颇为沉重的负担,但他们目前都还是能如期履行的。

商贾是没有国界,这背后的账目算清楚,陈乔等氏的当家人完全不觉得棠邑暗中跟梁军勾结算什么事情,当年都义愤填膺的声称要支持梁楚和议、以驱胡虏。

当然,他们心里也清楚,支借出去的钱粮,特别是无论之前答应每年向蜀国支借三十万缗钱粮,还是这次每年向梁军支借七十万缗钱粮,要想能够源源不断的收回钱息,并确保将来本金无忧,最根本的依仗还是棠邑的军事实力。

梁军与棠邑秘密订立的和议,除了归还凤台、寿春、霍邱三地作为支借钱粮兵甲条件外,还同意打开棠邑煤铁盐布以及药材、油皂等大宗物资在梁国南部诸州及汴京的销售通道。

目前梁境南部诸州及汴京的生产体系被摧残得厉害,短时间内很恢复起来,民间也急缺这些物资,缓解日益危困的民生;而这些物资初期入境规模即便会很有限,但也能额外给河淮梁军提供一笔榷税收入,缓解紧缺的军资开销,并从中拨出一定的钱款,支付借贷息钱。

这样的条件对棠邑有利,对此时的河淮梁军也是有利的,除了能获得极紧缺的补给外,还能有效削弱、限制徐明珍所部的军事潜力与野心,迫使其与河淮梁军共同进退,要不然棠邑兵马随时能越过淮河,进攻其目前控制的核心区域谯州、颍州两地。

另外,汴京南面诸州受旱情及战乱,有大批饥民、难民逃离家园,河淮梁军目前仅有能力吸纳青壮补充兵马的不足,为免诱发不可控的民乱,这次也将打开这些流民、饥民南下江淮逃荒就粮的通道。

虽然南下江淮的饥民会以老弱妇孺为主,还夹杂大量的疫病,放在任何地方都会被视之负担,但韩谦没啥好挑剔的。

前朝中叶时,淮南西道人丁繁衍,一度有在编户三百多万口,但大楚开国时,淮西人口曾下降到七八十万,之后十六七年间,天佑帝往淮西迁入大量的兵户、民户实边,也才缓慢恢复一百万口左右。

安宁宫失败北逃,虽然胁裹大量人口渡江迁入淮西,但之后连续数年军事对峙、大战,人口损失不在少数;不算寿州军的将卒,前两年的淮西总人口都在一百万以下。

韩谦这几年来不遗余力招揽、安置境内的流民,又收编淮阳山里十数万口民户,从江东、淮东等地迁入逾二十口万饥民,最终才使得淮西总人口勉强超过一百三十万,但距离淮西鼎盛之时还是差得太远。

为安置这些南下饥民,制置府先会在霍州、寿州以及光州中部人烟稀微的地区,设置一批居住点……

……

……

寒风呼啸,夜色漆黑一片,看不见一颗星子,叫人怀疑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随时都会飘飘荡东而下。

韩府到深夜还灯光通明,姚惜水坐在巷子口的马车里,揭开车窗帘子里,看到还有人这时候才从韩府告辞离开——这些人留到现在,显然今夜不是单纯过来赴寿宴的。

“韩府应该是有四名影卫摸过来了。”这时候前面的车帘子揭开来,叶非影的身形像灵巧的野猫一般,缩进车厢里,跟姚惜水说道。

“我们走吧!”姚惜水放下车窗帘子,轻叩了两下车厢壁板,示意外面的车夫御车离开这里。

棠邑最艰难的两年期间,韩府规模缩小了近半,府里所用的仆役即便改为雇佣,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伺侯以及护卫宅院的人手都缩减了一半还多。

不过,此时的韩府驻有一小队影卫,使得韩府的护卫能力非但没有削弱,实际还增强不少。

对棠邑影卫的由来,姚惜水仅知道始于训练奚氏少年,最初是赵无忌、郭奴儿两人先后执掌,郭奴儿战死之后,影卫似乎变得不再存在似的,一直都没有暴露出明显的痕迹。

不过,姚惜水知道并不是影卫不再存在或解散了,实是之后的局势都没有紧迫到韩谦需要深度使用影卫的地步。

影卫存在的作用主要是刺探消息以及保护关键人物,那就彻底隐藏在军情参谋司及侍卫骑兵营的身后,外界再难捕捉他们行动的痕迹,但姚惜水相信影卫在棠邑必然是得到加强。

辰州危机以及韩谦助长乡侯篡位期间,她们就有多名负责区域间联络的斥候信使莫名其妙的失踪掉,到现在连具尸首都找不到。

不管怎么说,她们此时在金陵城里还不宜跟韩府及棠邑起直接的冲突,韩府影卫出来驱逐,姚惜水也只能先择回避。

织造局的马车可以无视巡丁在金陵城的深夜里慢腾腾溜达着,轧着夜里冻得结实的土路,似乎姚惜水在这漆黑如墨的夜里难以入眠。

东拐西绕穿过数条街巷,马车在街边停下来,街边是一家门户紧闭的药铺子,这时候药铺子前的檐角蜷缩着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乞丐。

沿街没有悬灯,仅靠马车一角悬挂的明角灯,只能依稀照见乞丐穿得破破烂烂,脸则隐藏在阴影下,完全看不清楚。

姚惜水揭开车窗帘子,扔了一枚铜制钱过去,黑灯瞎火的,那乞丐伸手却将那枚铜制钱接在手里,站起身说了句“郡主请随我来”,便往街另一侧走去。

姚惜水问道:“你手里的灌江楼制钱呢?”

“郡主还真是谨慎啊。”那乞丐笑道,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一枚铜制钱往帘子揭开的车窗缝隙里,极精准的掷过来,这时候借马车左前侧的明角灯,能看清是一张满是污垢的脸,眼睛却出奇的有神。

这也不待姚惜水确认,便转身先往西边的巷子口走去。

叶非影没有吭声,她甚至都不清楚姚惜水今夜要见谁,只是默默守在姚惜水的身边,想象不出这世间会有多少人知道小姐与李知诰的真正身世。

姚惜水接过制钱,也没有打着火石,摸了一下纹路,便确认无误,轻叩了两下车厢壁板,示意车夫驾车跟上去。

绕过两条街巷,最后马车跟着乞丐直接驶入一户不起眼的荒宅后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