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相见(第3/4页)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韩谦挥了挥手,说道,“没有我的授意,裴朴你怎么可能跑去潭阳采购药材——没有冯缭暗中帮着打点,你以为真就这么容易能将赵大人、谭爷他们两家二十多口人赎出潭阳?”

韩谦伸手将裴朴手里抱着的酒坛子拿过来,都怕他不小心给打了。

待冯缭、郭荣将赵直贤、谭育良、谭修群等人搀扶坐过来,韩谦又示意冯缭找几只空碗过来,他便亲自揭开酒封依次倒上酒,说道:“原本不想这么早就过来惊扰赵大人、谭爷,但谭爷今早撞见裴朴,黄昏时又坐在医馆前盯住驿站看了好一会儿,相信以谭爷的毒辣眼光,多半是看出些什么来了。免得谭爷仓促间做出什么叫大家都不开心的错误决定,我便上来与赵大人、谭爷喝两杯。”

谭育良背脊一股寒意窜上来,即便坐下来,也不敢坐实了,虚着半个屁股听韩谦说话。

不知道赵直贤心里是怎么想的,谭育良怎么可能甘愿真就带着自幼练就一身好武艺的子侄,在码头做一辈子苦力,子子孙孙皆做一辈子挣扎在最底层的赤贫平民?

从潭州赎身后,之所以选择在当时还是辰叙思三州皆不管的高椅峪落脚,除了便于隐藏以往的敏感身份外,谭育良多多少少还是有着一些观望三地形势以便投附的想法。

要说投附,谭育良之前心里也是将思州杨氏视为首先目标。

而之所以将叙州排斥在外,实在是双方恩怨纠葛太深,他不觉得跑上门主动投附叙州,真会受到待见。

却没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叙州的监视之下;而他们能到高椅峪落脚,也是出自韩谦的安排。

赵直贤又不是蠢,当然能猜到韩谦说“谭育良可能会做出的错误决定”意指什么,这会儿也多多少少有些坐不住,很显然在韩谦的眼里,他们并不能算是“老实人”。

“叙州已是到了用人之际,你们都加入叙州为我所用吧。”韩谦说道。

听韩谦这么说,赵直贤、谭育良、谭修群对望一眼,又忙不迭的跪到地上,一齐叩头道:“大人不计前嫌收留我等,赵直贤、谭育良、谭修群愿誓死效忠大人,至死不渝!”

谭丘、谭文林、谭朗、赵方城等两家子侄辈也都一起跪下叩头。

“坐起来说话吧!”韩谦走过来,将赵直贤、谭育良、谭修群三人搀扶起来坐下来。

桑木打造的方桌坐不下太多人,韩谦独坐一面,郭荣、冯缭身份也高,独坐两侧,赵直贤、谭育良、谭修群挤坐在韩谦的对面,谭丘、谭文林、谭朗、赵方城等两家子侄站一旁。

韩谦饮了一口酒,说道:“高椅峪临近渡口,码头车来人往,赵大人、谭爷对金陵近日来的风声鹤唳,也应该都有所耳闻吧?”

“是有所耳闻,但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毕竟是辨不得真假。”谭育良看了赵直贤、谭修群一眼,心想既然韩谦刚才点明自己不是太安分老实,便稍稍坐直身子,由他来回答韩谦的问话。

“周瞎子说给你的话,只真不假,只是不便说得太过详细而已。”韩谦说道。

谭育良震惊的看向韩谦,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半个月前到码头做苦力、说是虐杀战俘而遭清退的老卒周瞎子,竟然也是韩谦特意安排的人。

韩谦不理会谭育良的震惊,继续说道:“广德府现在风声鹤唳,陛下与朝堂诸公都怀疑我在那里做了手脚,此时要借刺杀案将广德府翻个底朝天,甚至还有些人有意不惜激起民乱然后驱兵镇压,以除心腹之患。我不忍看好不容易安宁下来的江淮大地再起战火,但我人在叙州,陛下又不信我,实在是远水难灭近火。现在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在这里搞出些动静,叫朝堂诸公看到民乱有如星火燎原的威势之后,能叫他们在广德府的动作多少有所收敛……”

“大人要拿下思州吗?”谭育良疑惑的看着韩谦,直觉告诉他,韩谦是要拿思州下手,但他想不明白韩谦要怎么拿下思州。

思州地处武陵山南麓,地形险峻,不要说思州其他地方了,仅仅就虎涧关就极难攻陷。

思州杨氏经营其地前后已有数代人,之前兵力还稍弱一些,但在他们与渝州王邕合作攻陷黔江两岸的诸僚寨之后,实力大增。

叙州进行大动员,将当前的州营从三千人扩编到八千人甚至一万人,应该是有把握攻陷思州的。

不过,问题在于叙州处于四面受孤立、警惕的局势之中,以及叙州的财赋,却又大半依赖于对外界的商贸流通。

叙州倘若要进行大动员,西南的业州田氏以及北面的辰州洗氏,又怎么可能坐看叙州吞并思州而无动于衷?

更何况思州也是归附于大楚的羁縻州,韩谦真要举兵对思州下手,不是正好落下兴兵作乱谋逆的罪名,给朝廷增兵辰州、讨伐叙州的借口?

到时候韩谦即便有把握守住叙州的几个关键隘口,但业州田氏以及辰州洗氏联合从邵州及朗州增援过来的楚军,封锁住叙州与外界联系、沟通商贸的通道,叙州也绝对不好受。

到时候,叙州就算是拿下思州,还能剩下多少财力,去维持八千到一万人左右的精锐兵备?

另外,据黔江下游的渝州以及渝州背后的蜀军,也绝对不会愿意看到思州被叙州吞并的。

“不管怎么说,辰、叙、思、业等州都归附于大楚,他们不兴叛乱,没有朝廷的令旨,叙州实在是没有道理对思州擅兴刀兵。师出无名是一方面,而虎涧关又有万夫莫开之险,叙州兵马再强盛,想攻下虎涧关也要付出极惨重的代价,所以要拿下思州,叙州不会直接出兵,只能从别处想办法,”韩谦慢悠悠地说道,“我这么说,你们可能猜到我的意图?”

“大人是要我们潜入思州,领导平民掀起暴动?”谭育良震惊的问道。

赵直贤反应稍稍慢一些,这时候也恍然明白过来。

叙州必然已经在思州埋下平民暴动的种子,甚至早就派出了一批像周瞎子这样的好手潜伏进去,但叙州不想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不想与大楚撕破脸直接进行军事上的对抗,就不能是叙州的嫡系将领站出来主导暴动。

更不要说叙州直接出兵攻打思州了。

韩谦是要他们站出来,主导暴动——他们此时投效韩谦及叙州,但在外人的眼里,他们是跟叙州没有半点瓜葛的。

“怎么样,有没有胆量搏一把?搏成功了,谭爷可就是新任的思州刺史啊!”韩谦微微敛起眼眸,问道。

“谭育良不敢有任何奢想,此生能效命于大人麾下,死而无憾也。”谭育良推桌站起来,便要再度行跪拜大礼,以表明他没有半点窃居思州刺史之位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