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祖母，”一敞着大花领，脖子上戴着一条金链的淡红色血眸青年自楼梯上了灯塔阁楼，眼神在被碾碎的琉璃渣上扫过：“我听说亚历山大伯爵回了王城？”

青年的到来让阿娜诗·斯特林一改之前的阴鸷，面带着慈祥的笑转身说道：“亚德，请你相信祖母，祖母一定会为你可怜的父亲讨回公道，也一定会将他应该拥有却没能得到的东西全数讨回。”

她也是父亲亚历桑德拉·斯特林公爵的孩子，凭什么亚历山大一出生就是伯爵，而她却是子爵，就连她心爱的儿子想要斯特林的姓氏都不能？父亲待她不公。

是吗？青年敛目淡而一笑，上前来到他祖母身边，双手撑在窗台上俯视着阿纳斯塔城：“即便对方是里里桑德娜公爵唯一的儿子亚历山大·斯特林伯爵吗？”

阿娜诗·斯特林梗着脖颈深吸一口气，脑中再次浮现出儿子被亚历山大掏心的画面，垂在身侧的双手被握得咯咯响，像是强调一般说道：“你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安德罗氏，他没有任何过错。”

“认不清自己身份的是亚历山大，”说到这她不禁有些激动，失声怒斥：“错的是他，他不该为了一个臭名昭著的黑暗女巫杀了自己的亲族后辈，那是我的儿子，我是他妹妹。”

青年正是阿纳斯塔城已死去的前任领主洛奇·阿纳斯塔的儿子——亚德·阿纳斯塔，他并不在意祖母的怒气，抬手拿起串在金链上的那枚黑色曼陀罗月辉金币捻着，沉凝了好一会才出声。

“亚历山大伯爵不是独自回王城的，莫莱恩舅舅传来消息说西雅·德西的转化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阿娜诗闻言忽的转身，急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当年她重伤了亚历山大，以为塔丽娜·拉丽莎那个老东西足以了结他们，只是没想到一向狂妄自大的德西女巫竟选择被转化。她确实是没有亲眼看到西雅·德西被转化，但拉丽莎家族的族长啵伊尔肯定了西雅·德西已经失了与自然沟通的能力。

亚德·阿纳斯塔蹙眉轻叹：“莫莱恩舅舅说西雅·德西的眼睛变成了血眸，不但如此，她还能使用巫力将他冰封。”

“什么？”阿娜诗心中大震，极为不信：“不可能，”一把抓住孙子的臂膀，“莫莱恩的信呢？”

若西雅·德西真的被转化了还能使用巫力，那依她父亲的性子就不会再容忍她圈围西海森林了，强大者总喜追求更加强大，安德罗氏贵族也不例外。

从裤袋中掏出信件，亚德·阿纳斯塔冷冷地轻嗤一声：“说不定很快亚历山大伯爵大人就要大婚了，”而他祖母这么多年的努力也将付之东流。

其实在经历了父亲的死亡，祖母带着父亲的尸体向曾祖哭诉、索要马罗尼中心三城无果后就该觉悟了。在曾祖心中，他们这一类安德罗氏贵族永远都比不得血统纯净的亚历山大·斯特林。

再临阿纳斯塔城，看着没什么大变化的街道，海音并无过多感慨，倒是杵在窗口边上的乌黑黑有些不愉快：“这才二十年，阿纳斯塔城就多了这么多转化者，阿娜诗·斯特林怕是已经疯了吧？”

“有什么好奇怪的，”海音轻轻眨了下眼睛，望着窗外的眼神没有焦点：“西海森林广袤非常，阿娜诗·斯特林想要将西海森林圈起来总不能都指望那些天生的安德罗氏。”

况且有了二十年那一出，现在玛尔大陆上谁不知道阿娜诗·斯特林和亚历山大之间隔着杀子之仇，稍微有点脑子的安德罗氏贵族都不会掺和到这里面去，毕竟亚历山大的母亲里里桑德娜公爵也不是吃素的。

“我很清楚这一点，”只是亲眼看到了还是非常不喜，乌黑黑收回目光稍稍走近海音：“你对安德罗氏了解多少？”

海音没有吭声，依旧一手抵在窗口托着下巴看着窗外。

见状乌黑黑心中全是无奈：“天生的安德罗氏无论血统是否纯净高贵，从本质上说都是可以控制住安德罗氏的嗜血天性的。”

“关键在于想不想而已，”海音知道黑乌鸦要说什么：“嗜血是安德罗氏的天性，这没办法从根本上改变，”扭头瞥了一眼乌黑黑，“你在担心什么？”

“我没有担心，”乌黑黑就怕她摆出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谁知道她心里到底在琢磨着什么：“我只是想说安德罗氏贵族和罗鬃人之间的血液买卖已经存在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们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

这一点海音也说不出什么，实力不相当的异物种在没有系统的秩序维护下想要得到共存是很难的，总会存在剥削与被剥削，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能达到交易的水平已经算是不错了。

而这个趋向于安德罗氏的发展就要感谢奥斯汀·柯雷尔了，传闻是他建立的市场以及血液价码。

“相比于天生的安德罗氏贵族，那些转化者更为危险，”曾经他就非常反对安德罗氏贵族为了所谓的扩张势力无度转化罗鬃人：“被转化的人族当中有百分之九十五是出身罗鬃人。”

“他们由于长期处于被压迫的状态，所以更为渴望强大以及漫长的生命，同时这类罗鬃人中有绝大部分都极度地厌恶自己的出身。一经被转化，他们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和高贵便会无忌惮地吸食罗鬃人血液。”

海音明白乌黑黑的意思了：“阿纳斯塔城附近的罗鬃人村庄还有剩的吗？”

“除了罗河平川因为靠近西海森林没有被波及到，其他的都已经没了，”提到这个乌黑黑就有些丧：“有几个是在出了费舍尔的事后就迁移走了，剩下的基本都……”

“是吗？”海音的眼神在一位转化者身上扫过，后不等那位转化者回头，她就关上了窗户：“罗河平川不是因为靠近西海森林没被波及到，而是因为圈围西海森林需要大量的食物。”

终于正视他了，乌黑黑只觉自己这日子过得也不容易：“阿娜诗·斯特林很清楚转化者一旦频繁地吸食血液，就再难压抑住嗜血，但她却未加以约束。”

海音轻笑，眼中荡漾着凌凌寒光：“你忽略了转化者压抑不住嗜血本性后的战力，”见乌黑黑两眼中亮光变得黯然，她下了定论，“所以不是阿娜诗不加以约束，而是这本就是她想要的。”

到德西家铺子时已临近夜半，海音下了马车在铺子外静立了许久，乌黑黑站在马车顶上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她，算起来这里也是他的灵魂完完全全苏醒的地方。

在费舍尔的灵魂未离开他的肉身时，即便他的灵魂早已被剥离肉身，也依旧会受到费舍尔灵魂的压迫，处于半沉睡状态。好在海音时常会召唤黑暗物灵，不然他的意识也不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