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怎么了?”自女儿吐露噩梦之事后,海娜夜里就十分警惕,睡得很浅,听到声响立马起身,连鞋都没穿便冲进了洛熙的房间,点亮了灯掀开纱帐,见缩在床角落的小小一团,她几乎崩溃,眼泪顿时就滚落了眼眶:“洛熙,妈姆来了。”

女童明显受惊不轻,双手似拽着救命稻草一般紧抱血色琥珀,粉粉的唇颤着麻木地低声呢喃道:“妈姆,”空洞的双目很是黯然,“妈姆?”

“天啊,”此刻海娜恨极了自己,爬上床去一把抱住她可怜的女儿,昨夜她不该就那么轻易放弃的:“我的洛熙,妈姆对不起你,对不起。”

眼泪如泉涌,抱着女儿单薄冰凉的小身子,她心中竟生了一丝怨恨,怨恨德西女巫为什么那么无情,当年那位不是很喜欢她的洛熙吗,为什么连一枚锈化了的指环都不肯相让?

压抑的哽咽渐渐地唤回了女童的神智,她美丽的眼眸褪去了黯然,瞳孔中心有了亮,感受着包裹她的温暖,女童紧绷的身子慢慢地松散了:“妈姆,”她好像大哭,但却不能。

“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了,死了……死了很多很多罗鬃人,他们的血浸湿了大地,我好怕。”

“我的天啊,”海娜更加抱紧女儿,她的心好疼:“伟大的阿波罗太阳神,求求您,所有的罪恶都让我一人背负吧,请放过我的可怜的女儿,她太年幼了,才十岁,”没说完已泣不成声。

“不怕噢……不怕,”女童想要安慰自己的母亲,但她还没从可怕的梦境中脱离:“妈姆,我想听灰姑娘和安德烈王子的故事,”她不敢闭上眼睛。

海娜抽噎着道:“好,妈姆讲给你听,”抱着身子还很僵硬的女儿慢慢躺下,将被子盖好,目光触及她手中的东西,不由得蹙眉,“你很喜欢琥珀?”

“不,”女童枕在母亲的手臂上:“我只喜欢它,”只可惜这块琥珀的颜色太醒目了,不然她会将它做成饰物一直戴在身上。

“这颜色很好看,”不过像她们这样的罗鬃人并不能佩戴,海娜倍感无力,抱紧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我记得这块琥珀还是族长带回来的,那时你才五岁,却一直哭闹不休,霸着这块琥珀就是不放手,一转眼都过去五年了。”

女童闻言有些羞:“后来我有向族长爷爷道歉。”

“当然要道歉,”海娜亲吻了下女儿的额头:“族长都把血琥珀给你了。”

“我道歉不是因为得了血琥珀,而是事后我知道自己错了,”女童仰起首,含泪的双目看向母亲:“族长爷爷说我不应该因为太喜欢便失了淑女的礼仪。”

海娜深叹:“族长说的对,”像她们这样出生的罗鬃人,礼仪就是她们仅有的体面,“妈姆给你讲灰姑娘和安德烈王子的故事。”

“好”

东方既白,坐在窗台上的海音衣裙已经湿透,肉肉的小脸上双眉紧皱,浓密的眼睫时不时地轻颤,但即便这样她仍然保持着平稳且富有节奏的吸纳和吐息。

当第一缕柔和的日光照耀在她身上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修习,收功睁开双目,大概是有了之前的经验,她已做好长久攻占的准备,所以虽努力一整夜,那缕巫力才挪了不到四寸地,但她并不觉失落。

只是这一清早谁这么急?海音将脑袋伸到窗外,勾头下望:“海娜·穆林,”难道还没放弃?

墨林也没想到这位会又来找她,领着人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她站在窗前双手抱臂看向东方火红的太阳:“若是为了银指环,那你就不必开口了。”

听到这话,原有些局促的海娜·穆林忽的抬头看向身披紫色斗篷的墨林,也许是刚刚结束修习,她的发上还沾着晨露,可真让人羡慕。

“墨林大人,”海娜·穆林思虑了一夜,还是觉得只有她能帮她的小洛熙,在好不容易哄睡女儿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来了这,只是……只是没想到对方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她心如刀绞,可不能就这么回去,眼泪填满了她红红的眼眶。

“昨夜……昨夜我的女儿又做噩梦了,”说着她便屈膝想要下跪,可却有一股力量让她怎么都跪不下去,她苦苦哭求道:“求求您了,她……她出生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您了,您救救她好不好,求求您了……呜呜……”

墨林眸中闪过厉色,微挑嘴角:“我为什么要救她?”她是海娜·穆林的女儿,又不是她的,扭头右看,见一小脑袋正朝着张望,面上柔和了不少。

“我……我可以给钱,您要多少都行,”海娜抖抖霍霍地从带来的小包中掏出一沓厚厚的金券:“这些够不够,不够我还有……我我还有。”

“不是钱的问题,”墨林转身,她也是母亲能理解海娜·穆林的心情:“银指环不可能相让,不过你不是说洛熙珮妮·穆林是到了阿纳斯塔城才做噩梦的吗,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早点离开?”

她也想早点离开,可一个月后阿娜诗·斯特林子爵将要驾临阿纳斯塔城,为洛奇·阿纳斯塔城主选女侍,穆林世家有女儿在候选的名单中,所以暂时她们还不能离开。

“这……”

“路,我已经给你了,就要看你怎么做了,”墨林从海娜·穆林面上的表情就知是怎么回事,甚觉讽刺:“你深爱洛熙珮妮,可海音也是我的命,以后不要再来了,结果都会是一样。”

更何况生灵指环本就是西海巫祖的东西,海音也并非从他人手中夺得,只能说这一切都是月神赛涅娜的安排。

“真的不能吗?”海娜·穆林还想上前,但墨林没再给她机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右手一挥,就将海娜·穆林送出了铺子。

到了这般境地,海娜·穆林也知多求无益,只能失魂落魄地离开,但心里却清楚墨林·德西说得对,既然有旁的路可走,为什么一定要指环?

可墨林·德西是不是忘了,她们母女仅是普普通通的罗鬃人?

围观了整局的海音也是莫可奈何,低头看着自己戴在左手大拇指上的黑色曼陀罗指环,不由得深叹,海娜·穆林还是有指望,因为存在可能,所以她轻易地就放弃了最艰难的那条路。

扯了扯自己身上还未干的衣裙,海音跳下了窗台,哼唱着咒语:“拉尼娜……梦璃,”一重结界生起,护在她的房间外,洗了个澡拿了干净的裙子换上,撤了结界,喂了一块干面包给乌黑黑,便拉开门顺着扶手滑下楼梯。

西雅正恼,一手叉着腰倚靠在店铺的大门上。

“姨母,早上好,”海音决定今早亲自动手孝敬下两位长辈,跑到橱柜,拿出昨天买的面包、牛肉和黄油,也真是绝了,这里没有植物油,因为条件有限,她也只能有限发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