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使人听此凋朱颜(续)(第2/3页)

换言之,绵竹本就是入蜀通道的尽头,以目前严颜在涪水、张任在剑阁的军情来看,只要徐元直稳住绵竹,哪怕是坐着不动,那么不管严颜和张任是存了哪种心思,他们都不可能持久的……军粮、军心都不可能撑住一月。

除非严颜当机立断,即刻引大军回转,攻击绵竹,那以他在蜀地军中的威望,还是很可能成功的。

只是问题在于,严颜终究是个军人和公认的耿直之辈,如果没有政治依据,他又有什么理由来攻击拥有刘焉父子三人在内的绵竹城呢?

“所以……”徐庶稍微认真一点言道。“子乔说刘范去向,其实我也有所思量……他现在不来,应该便是要走了……而一旦逃走,以我来看,最坏的一种情况乃是刘范当机立断,直接逃往涪水寻到严颜,然后借着自己的政治号召力,劝严颜即刻来此地!”

“若如此,”张松若有所思。“咱们便该整饬人心,加固城防,只要守住绵竹,以不少将官家属都在城内的情形来看,彼时其军自溃,北面燕公大军也就自然能入了。”

“不错。”徐庶坦诚以对。“而且这是最坏的一种情况,我已经让吴子远(吴懿)写信给严颜说明情况,劝他投降了。还让他寻到前线军士家属所在……子乔,你这几日辛苦一些,一面要整顿城内秩序,一面还要打开府库,安抚前线蜀地士卒将官之家属,务必做到无论东州士还是蜀地本土人,一律公平施恩。”

“在下明白了。”张松愈发敬佩起了对方。

“至于次坏的一种情况,便是刘范去了成都。”徐元直言至此处,不由放松嗤笑。“但此举就要看他的能耐了,若能及时从成都带出一支大军反过来围住绵竹,也还是有救的,可就怕来不及。”

张松也跟着冷笑:“其人入蜀才一年有余,绝无如此威望。”

“还有一种可能。”徐庶继续在榻上言道,却是微微挑眉。“那便是他直接去寻赵韪了……”

“赵韪手中确实有一支大军。”张松心中微动。“而且绝不像前线严颜处那般为难……”

“但刘范若去,咱们反而彻底无忧了!”徐元直如此接口道,然后径直躺下,却是要补觉的意思。

张松心下微动,也是一时恍然,便彻底不再理会什么刘范的去向,便也不打扰对方,直接转身出去,却又迎面撞上吴懿。

二人再见,却是毫无东州士与益州狗的那种龇牙咧嘴之态了,反而格外亲热……说白了,之前是地方小,两伙人争一碗面,甚至连筷子都不够用,只能用手抓,可如今既然大道在前,天下敞开相对,将来二人出得蜀地,有此共同一番履历,反而是友人了。

当然了,张松并没有让吴懿打扰徐元直睡觉,寒暄之后又将刚刚徐元直的分析重新说了一遍而已,末尾,自然免不了一番感慨:

“徐侯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千里蜀地,诸般头绪,他新来之人也能洞若观火,并头头是道!”

“只是胆子大些,然后全都是学别人故智罢了!”屋内徐元直不知道是不是听得烦了,忍不住遥遥对了一句。“你们熬了一夜不用睡得吗?”

舍外二人登时失语。

“父亲大人,你熬了一夜,且睡一觉吧?”与此同时,被吴班亲自引兵封锁的益州牧府中,某处阁楼之上,刘焉次子刘诞正在小心安慰自己那位神情憔悴的父亲。“刚刚老三已经得到了那徐元直的保证,绝不伤你我父子性命……事已至此,父亲多想无益。”

“我不是在忧虑我自己。”双目几乎赤红的刘焉头发花白而散乱,宛如疯癫,再加上昨晚哭了半夜,着实让人担忧,但甫一开口,还是显示出了极大的理性与智慧。“东州士既反,燕军就在剑阁那边,事已至此,你我已无多余可想,我忧心的只是你的兄长罢了……”

刘诞心中当即一酸……自家这位父亲真是偏心,老四被他扔到河北不管不顾,老三被他软禁在家,自己也陪着他到了这种地步,而此时他居然还在想着自己那位兄长。

都说父子情深,可为啥只对大哥一人偏爱如此呢?

刘焉似乎是看透自己次子的心意,也是无奈解释:“你不懂……你们其余三兄弟还有我,此番既然没有权柄在手,反而短期内性命无忧了。唯独你兄长在外,尚有说法,就怕他一个不慎,误判了局势,最后独独一人死无葬身之地,年老至此,反而让我先遭丧子之痛吗?!”

言至最后,刘君郎不免老态毕露,上气不接下气,复又泪水涟涟,捶胸顿足。

刘诞愈发无奈,只当自己父亲昨夜疯癫又来,便回身求身侧那明显是北地来的侍卫取壶热水,借个面巾过来,如此而已。

且不提刘氏父子如何,这一夜,徐元直既然刺国成功,便兀自高卧,只是一边让吴懿整饬绵竹守备;一边又让张松打开府库安抚前线蜀军士卒军官家属;最后还不忘让人以刘瑁的名义广发文书,劝降前线涪水关的严颜与周边县城。

而有些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刘范却几乎消失不见……其人没有反扑,没有往北越过涪水去寻严颜,也没有出现在西南面的成都,就是消失不见了。

唯一的痕迹,便是那十几辆被扔在北面祭祀场所旁的天子乘舆。

而隔了足足得有七八日,就在严颜那边彻底焦头烂额,左右无措之际,徐庶在绵竹彻底高卧,无忧无虑之际,终于有刘范的讯息传来了……却是一队主动回到绵竹的庞羲部甲士带来了消息。

这些人也是所谓东州士,家小都在绵竹左近,他们声称自己不愿意随刘范和庞羲往犍为那地方去寻赵韪。

刘范去寻赵韪,并没有出乎太多人的意料,因为绵竹位置太紧要,必须要尽快夺回,否则燕军一旦进入蜀中腹地,则万事皆休,所以当刘范发现东州士叛变,绵竹易手后,就只能去成都、涪水关、犍为三地调兵,所谓三选一罢了。

而这其中,成都虽然人口众多,却素来是蜀地本土力量的根本,刘范在彼处并没有任何根基,真要是去了,等他聚拢起兵马,说不得黄花菜都凉了……实际上,此时真正有现成大军的,无外乎是涪水严颜部和正在犍为围攻杨洪的赵韪部。

这二者又有不同:

其一,相较于严颜,赵韪面对的军事压力小的多,严颜所处的涪水关就是一县之地,根本周转不开,而且当面是数万绝对兵力优势的燕军主力,一旦抽调兵力回身,万一不成,那么蜀道的防守也自然崩溃,到时候也不免是个万事皆休的局面,而赵韪则是在进攻包围杨洪区区一城,且周边犍为、蜀郡、蜀郡属国、巴郡,地方广阔,甚至还有南中数郡可以转圜,是具有巨大的战略空间和战略主动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