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药方只贩古时丹(第2/4页)

终于,等到五月下旬,事情彻底变得难以压制起来:

先是琅琊郡实际控制人,也是徐州北线大将臧霸遣人回报,说是镇东将军、青州牧关羽大举调度兵马南下青徐边界,兵力甚至超过去年鲁国关云长同时对峙徐州、兖州的那一次军事冲突,琅琊一带已经完全陷入到了战备状态;

随即,彭城那里也传来讯息,说是奋武将军曹操亲自引兵一万屯驻于沛北萧县,并以自己门下从事吕虔为使者先来问安;

而早在这之前,乘胜归来的刘备便直接停驻在了沛南……垓下,和曹操一样距下邳快马不过三日路程而已,至于他的问安使者更是直接,其两位夫人与两个女儿一起回到了娘家,然后甘夫人直接去姑父府中端药去了。

如此局面,众人虽然紧张,但对于真正的明白人而言却也算是预料之中了。

或者说,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下邳相笮融说的一点都没错,陶谦身为安东将军,身为中原一路大诸侯,身为中原联盟的一根柱子,此时坍塌,对于因为天子成年而早已经难以维持平衡的天下大局而言,实在是太不是时候了,也实在是太要命了!

公孙珣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但反过来说,曹刘二人也决不许徐州脱离他们二人的轴心联盟。

天子四月束发成年,长安那里还在扯皮,或许还能再吵吵几个月,反正天子才十六,总是耗得起的,却不料东海之畔先出了天大的乱子,而陶谦这个糟老头子却不可能再等人。

“在下觉得吧,徐州事当徐州人为,我徐州地灵而人杰,五郡七十余城,如何不能自理……”

这一日,好不容易天气转晴,淅淅沥沥大半个月的雨水渐止,华佗所居宅邸侧院内,一群刚刚做完正版五禽戏的下邳士人,一时忍耐不住,便在院中铺上席子,饮茶论政,指点江山,好不快活。

这其中,地位最高的自然是典农校尉陈登,后者可能因为此时还没有去广陵上任的缘故,所以没弄到满肚子寄生虫,但其人却依旧天天来此厮混……然后反过来吸引了一大批年轻士子来此。

实际上,这句话本就是说给陈登听的。

“徐州人哪个可为啊?”然而,陈元龙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其人登时便将脸拉了下来。“徐州五郡,竟然有人能匹敌卫将军、刘豫州、曹奋武……如此人物我为何不知道啊?而且足下又是谁啊,为何如此大事你能一言而决?”

话题尚未扯开,便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被喝骂的年轻士人面色涨红,却又不敢与这位徐州第一公子,兼最年轻的徐州实权两千石真的争辩起来。

于是乎,此人羞愤之下,只好拂袖而去,以求稍存颜面。至于其余人等,眼见着陈登如此做派,情知今日是白来一回,也纷纷寻故而去。

一时间,原本和谐而又热闹的医仙别馆,立即变得冷冷清清。

“元龙兄真是的。”徐庶无语至极。“你就算是知道他胡扯,又何必当众辱他?所谓匹夫之怒,亦可血溅五步,偏偏你又是个养尊处优的花架子,根本不够一刀砍得,就不怕万一吗……这种事情自古以来还少?”

“匹夫之怒与匹夫之怒是不同的。”盘腿与徐庶并肩坐在院中席子上的陈登端起身前茶壶,也不用杯子,直接将掺着姜片还有南海名贵特产——号称驱寒圣药的胡椒粉热茶饮下两口,这才从容应声。“如足下这种匹夫,在下是一点都不敢惹得,因为足下匹夫一怒是真的会血溅五步,立即让我这种人死在当场;可刚才那些人,他们匹夫一怒,不过就是拂袖而去,说不定回到家还要以头撞墙,以示愤恨……又怎么需要在意呢?”

徐元直也是哂笑一声。

“元直莫要不信。”陈元龙见状将茶壶放下,一时摇头。“这些人来此地所谓何事,真的只是来治病和学五禽戏的?不过是想你处探知一些安东将军的病情,从我处探知一些高层政局,好学那些商贩一般投机罢了……如此等人物,其中又怎么可能藏着真丈夫?”

“糜別驾商贾出身不错,然而在下一个颍川人都知道他是公认的良吏,徐州的柱石,其弟能为彭城相,不就是曹奋武看在他的面子上来表的吗?元龙何必指桑骂槐?而且再说了,卫将军能成事,他自己都说,要有一半靠其母经商助力……虽然是为人子的言语,但也不能说公孙老夫人是个投机之辈吧?哦,还有交州牧朱公,其人母亲也是靠经商养活的子嗣……”

“我不是说糜氏兄弟和朱老夫人,更不是说公孙老夫人……”陈登登时无语。“元直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徐庶笑而应声:“足下是徐州第一世家子,我乃颍川区区单家子……反而是我一直想问问足下,何必一直非得纠缠于我呢?胡椒茶这么珍贵,南海也不过是刚刚有人寻到后移植了一两年而已,所谓有价无市,不如在家喝的安稳。”

“元直说笑了!”陈登一时无奈,却只能曲折而对。“敢问元直兄,人生之乐事在于何?”

“且闻元龙兄高见!”

“依在下来看,人生之乐事,无外乎内外二字罢了……于外是外物入内,美酒美食、美婢美衣、大车骏马,还有这胡椒茶……乃至于豪杰智士,尽得于己;于内则是内思示外,彰智计于时局,显气概于非常,展仁政于乡梓,立功业于天下!”陈登慷慨激昂,侃侃而谈。“而这其中,结识英雄豪杰、智士人才却是最重要的,因为豪杰智士不仅是最宝贵的外物,也是内思外示最主要的依仗,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享受外物也好,建功立业也罢,如无同志之人共甘苦,共享受,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徐庶更加笑意不减:“原来元龙兄屡屡来此寻我,只是觉得我是一个可以听你议论时政之人,这算什么?”

“咱们都是佩剑读书的士人,士人不议论时政,难道要去织布吗?”陈登更加无奈。“品评人物、议论时局,本就是人生之难得乐事啊!”

“织布不丢人!”徐庶肃容以对。“而且品评人物这种事情……如今为天下基石的卫将军、曹奋武、刘豫州,这三人都不喜欢!你便是出身下邳陈氏,若将来依旧如此做派,小心被撵去当亭长……将来这徐州,是注定要变天的!”

陈登一时无奈:“我又不是空谈,也不是看不起耕织……我做典农校尉,总揽徐州屯田事宜,也是亲自视察水土,安排耕种的,这不是正逢多事之夏吗?所以来请教元直眼下徐州局势。”

徐庶笑而不语。

陈登无奈,稍作叹气,却又重新开始旁敲侧击:“那敢问元直,你又是怎么看人生之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