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有新旧(第2/6页)

最起码,韩馥是不用担心公孙珣短时间过来吃掉自己了。

但是,且不说公孙珣如何独领风骚,威势加于海内……现在的问题在于,时局到了这个地步,是得了区区两郡,却坐拥两百万人口,实力堪比幽州一整州的公孙瓒能停手呢?还是连环计施展到绝妙时机的袁绍能停手呢?又或者是觉得自己实力天下第一的袁公路能停手?

便是陶谦、刘表、刘焉、韩馥这些人,你让他们交出地盘,遵从未央宫那边发来的旨意,他们会听吗?

不要说他们不听了,即便是这些人中间有人真的想脱身,可那些追随他们,然后因为中枢崩溃而获得了本土政治权力的州郡士人、豪强,恐怕也不会让他们听的。

天下割据之势,从表象到内里,都已经完全不可逆的形成了!

而在未央宫前声称要鞭笞天下的卫将军,想要真正威加海内,就只能拿出刀子来,一个个的去跟这些人讲道理。而偏偏所有人又都明白,公孙珣贴身的刀把子,苦战了一年,刺穿了几千里路,磨损的太严重,短时间内是没法拿出来跟他们讲道理的。

而且,关中那边一团乱麻,也不是轻易可以安稳下来的。

于是乎,在天下诸侯稍微顿挫之后,却又纷纷低头,自行其是去了,甚至有人为此专门加快了步伐,准备趁着公孙珣在陕西的空档,夺取足够的战略优势。

“既然已经接收完毕,那部队的赏赐应该没有问题吧?”七月中旬,距离未央宫一会不过三日,长安城中,原来的太师府邸,现在的卫将军府邸,宽阔的大堂之上,公孙珣便已经开始与某些人讨论着某些不可避免的问题了。“后勤粮草又如何?”

“都没有问题。”立在堂中的王修当即应声。“按照志才移交过来的郿坞缴获,还有三辅各地府库本来的库存,这些全都绰绰有余。尤其是郿坞那边的金银珠宝,数字简直匪夷所思……但除此之外,有件事情还要格外与君侯说一说。”

“讲来。”公孙珣望着身前堆积如山的文案,不由微微蹙眉。

“之前洛阳城中的宫殿内外,还有皇家陵寝内外,俱有铜人铜马,也被运到了长安,而且已经被熔铸成锭,等我们接手杜陵的工场后,发现其中部分已经做成了铜钱……”

“这有什么?”坐在案后太尉椅上的公孙珣莫名其妙。“事已至此,难道要重新铸造成铜人,拉到洛阳立起来?不如铸钱了事。”

“君侯请看。”王修一声叹气,却是从袖中一个口袋里抓出一把钱来,然后亲自放到了公孙珣案上。

公孙珣只瞥了一眼便当即无语,复又挥手下令,让身边的张既、贾逵等人把钱分给堂中座上相候的其他重臣去看……原来,这把钱币又小又空,又瘪又轻,边缘上连个印制的字迹都没有,拿这种钱当一文正经五铢钱发出去,或者用这个当一文钱来买东西,怕是还不如明抢来得好。

而果然,座中诸人也是纷纷咋舌,然后立即谏言停铸此钱。

“这不是停铸的问题。”公孙珣好歹是被自家老娘带大的,又在安利号里熏陶,什么金融秩序还是懂一点点的,于是当即摇头。“便是已经铸造的钱,也要换成旧模立即重新熔铸……可有使用出去的?”

“有一些,但不多。”王修无奈答道。“主要是一些关西军将领,之前在长安城内用来强购产业的……”

“这件事不能不管。”公孙珣实在是无奈,而其人本想让王叔治去做,却又担心对方太累,便只能随手指一人来。“张既……你本是三辅人,又就在地方官府,此事你来做,与你一曲军士,先去监督小钱销熔,再拿新铸的足量钱去城中尽量收回。”

张德容当即应声,然后自奉命而出,而王修目送对方出门,却依旧立在堂中不动。

“叔治,有话就说。”公孙珣见状更是无奈苦笑。“辛苦了……”

“君侯。”王修拱手一礼,认真回复道。“不止是我辛苦……士卒们,尤其是幽州各郡抽调的精锐士卒,也都很辛苦。据我所知,他们并不担忧君侯会少了他们的赏赐,也不担忧有功的人不会得到晋升,只是分外思乡,所以这几日从战兵到辅兵,经常有人询问我,何时能回家?”

公孙珣立即严肃了起来,座中诸人也都纷纷正色,因为这个问题牵扯到了公孙珣和他这个军政集团的整体大局方略,而偏偏又格外敏感。

部队苦战一年,疲敝至极,所谓强弩之末,难穿鲁缟,所以于情于理都该允许他们返乡,并在乡中休整……不然,且不说军心动荡,便是强留在此处,部队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的。

真以为数万大军都是木偶吗?

那是一个个活人,有父母、有朋友、会思考的活人……他们为卫将军卖了一整年的命,想家,想妻子,没妻子的也想拿着赏赐回去讨个本地的老婆来想!不应该吗?

甚至极端一点,这群普遍性吃不惯关西小米的青壮,恐怕还在想老家的面条、馒头!

没错,这群年轻的士兵更喜欢吃在他们成长时期于幽州渐渐普及的面食……公孙珣讨董讨到一半,在太原休整的时候,就专门让人磨了好多面。

而且,也正是一件件诸如面粉这种可笑的事物,才让这支军队能够在高粱亭以一当十,在蒲津不顾生死……不让他们回家,这支部队真的会丧失战斗力的。

“都说项羽和他的部队是‘楚人沐猴而冠’。”公孙珣沉默了半晌,只能摸着腰中佩刀苦笑感慨。“然而以今日来看,破釜沉舟之后,项羽又如何能违逆江东子弟思乡之情呢?”

“将军!”田丰赶紧肃容起身。“关中不能弃!便是一点相关的念头都不能有!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这时候千万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而动摇。”

“我知道。”公孙珣微微颔首。“为今之计……一方面要加大赏赐,并告诉幽州籍贯的士卒,年前一定让他们回家过年,以安抚人心;另一方面,却要赶紧整备完关中兵马,从地方卫戍到建立一支宛如咱们幽州军一样的野战精锐,都要加紧。”

“既如此。”娄圭也跟着起身提及一事。“弘农那边就不能再拖了,君侯当真不愿意赦免李傕和胡轸二人的话,只能赶紧借势用兵!不然,义公、素卿、伯进那里如何能大举整编关西部队?”

“说得对。”公孙珣连连摇头,却又本能看向了一直无声无息的贾诩。“我在河东就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在乎因为时势而对抗或者自立之人,却不能饶恕居其位却只能残其民的人!李傕杀良冒功,胡轸视辖地百姓为猪羊,决不能赦!必须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