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鼎湖当日弃人间(第3/4页)

“敌将是河东徐晃,乃是白波贼降将,其部也多是河东降卒。”军官正色答道。“夏阳与河东一河之隔,不少人认得他,也认得他部属中人。”

张济终于怒极反笑:“照你这么说,当面幽州军主力,乃至于潼关的卫将军,合计四万多兵马,竟然是联手为一个降将做诱饵吗?!”

军官终于无所言了。

不过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声响忽然从大营南面,也就是下游地区远远传来,张济也好,那名军官也罢,还有两岸无数士卒、军官纷纷不由自主的起身观战——果然,幽州军那支千人规模的先头部队已经渡河成功,然后在一处坚实的浅滩上下船举盾呼喊冲锋,与河岸上早已经相候的凉州军迎面相撞,并激起阵阵喊杀声。

张济见到对方自水中前扑依然从容,只能无奈摇头——这便是蒲板津之所以要重要防备的缘故了,此地两岸河口天然牢固稳定,实在是方便渡河,不然也不会是几百年来兵家必争之地了。

回到战场之上,这支被选为先锋的幽州军果然格外精锐,前面数百人举盾冲锋,竟然直接在滩头形成了一个盾阵,迎着数倍之敌毫无胆怯之意,甚至隐隐有些平分秋色的感觉。而身后最后一批下河士卒竟然懂得回身举盾护住船上民夫,让民夫和辅兵下水推动船只折返,这才转头参战。

如此训练有素,着实让张济心惊,而更让他失语的是,就在此时,这支第一批下船的部队中竟然有人在水中举起了一面高字大旗!

莫非公孙珣知道渡河需要步卒精锐,所以偷偷让高顺部和他的步卒潜行回来河东?有茅津在手,又有几十日的时间,想来也不是不行……一念至此,张济不由有些口干舌燥。

“滚回去守城!”自从死了侄子便脾气暴躁的张中郎将回过神来,正准备派出督战队往下游而去,回头瞥见那名军官却是气不打一处来。“管他徐晃还是徐荣,四千还是八千,守住三日便可,华阴左将军那里有两万大军,随时能到!”

军官赶紧颔首,然后马上动身,狼狈而走。

然而,其人刚一动身,将台上的张济忽然一个激灵,以至于浑身冰冷起来:“你且回来!”

军官茫然不解,只能回身在将台的台阶上叩首。

“咱们刚才说,那徐晃应该是引五千兵,从采桑渡三日奔袭百里到夏阳而一战下一城,对不对?”张济慌忙来到对方跟前,面色苍白着质询起来。

“是……”

“败兵可说,距离你郃阳七十里夏阳城是几日前失去的?”张济的面色愈发捉摸不定起来。“从今日算起。”

“四、四……三日半前?”这军官似乎也有些醒悟了。

“你花了多长时间来此处报信的?”张济的脸色终于阴冷起来了。

“昨夜得到讯息,只是中间睡了两个时辰而已……”军官终于明白自家将军的意思了。

“你怎么好意思睡觉?”张济勃然大怒,直接拔出刀来,就在将台的台阶上将此人一刀砍翻在地,却又拎着满是血渍的刀子在对方哀嚎声中厉声传令。“砍了他的脑袋,挂在辕门上!再派出信使,往华阴去,告诉左将军和郭中郎将,夏阳、郃阳俱失,不想让关中大局有失,就星夜兼程来救我,先连夜发骑兵,再连夜发步兵!还有,督战队往下游去,管他是不是高顺,是不是陷阵营,都要给我速速撵下河去!”

周围人不敢怠慢,补刀的补刀,割首的割首,求援的求援,引督战队而去也赶紧仓惶而走,西凉军大营中一时乱做一团。

然而,好不容易等一切平息,张济也强做镇定坐下身来,却又再度愕然当场。

原来,随着渡船回转,对岸又一波千余人的部队开始登船,这倒没什么,关键是船上竟然升起了一个让张济双目充血的赵字大旗!而与此同时,幽州军河畔枕戈待渡之处,似乎也不想做什么遮掩了,竟然不约而同同时升旗,细细望去,韩、魏、成、田、赵、太史……居然无一不在!

如此情形,逼得张济喘着粗气重新坐下身来,神智也渐渐清明起来:

幽州军诸将都在此处?幽州军所有精锐都在此处?!

可若如此,潼关公孙珣那里是怎么回事,竟然只是个诱饵吗?精锐部队若是全都从茅津潜渡回来了,那那位卫将军怎么就这么大胆,笃定潼关无人试探?而且怎么就这么放心,把所有战兵交给下属?

不对,仔细想想这么做似乎是对的,集中优势兵力突破一处,本就是兵法精髓……如今对岸集中了幽州军所有战兵,还有一路偏师提前渡河取得奇效,自己这里却因为公孙珣在潼关外虚张声势,以至于郭汜的五千人迟迟不能回来,此消彼长,此时不战,更在何时?甚至,单以难度来说,自己这里本就比潼关更容易突破好不好?

至于说分兵给下属,再仔细想想,其实自家董太师也同样是将所有战兵分给了下属分别带领……但是,董太师是居于郿坞那个大后方安乐窝里,而公孙珣是把自己放在了敌军兵锋之下,而与同时,他身边应该只有两拨刚刚整编完成不久的降军而已。

又或者,公孙珣也来到这里了?潼关只是徐荣和张辽引着一群降兵装模作样?

想到这里,张济终于发自内心的生出了一丝恐惧之意——因为不管是哪种情况,自己此时都已经陷入了险地,而且敌人也太可怕了!

潼关之外,布满旗帜的幽州军大营里,说来好笑,除了公孙珣和些许幕僚以外,此地竟然没几个幽州人在……而此时,大营的主人似乎丝毫不清楚北面已经开始了血战,他竟然在大营北面的黄河畔钓鱼取乐。

“君侯!”在旁侍立许久之后,徐荣终于忍耐不住,开口询问了起来。“其实依我看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策,你是可以亲自过去蒲津的,因为只是像现在这般遍插旗帜,以辅兵装作战兵,虚张声势为蒲津做诱饵的话,我一个人就能做。”

“你不懂。”握着钓竿的公孙珣头也不抬,明显不以为然。“我这三路兵马,并无一处是真正虚兵……蒲津那里集中所有精锐,自然不必多言;而此地但有我在,则未必不能起奇效;至于采桑渡有徐公明在,也未必没有大局上的建树!”

徐荣不由嗤笑:“若说君侯在此处有奇效,我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想来必然是对的。唯独那个什么徐晃,区区一个降将,领着五六千投降的白波匪,如何能有什么大局建树?君侯把胜负大事托付给他,未免被人笑话。”

公孙珣不慌不忙,只是瞥了眼对方,却是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