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带长剑兮挟秦弓(第4/5页)

董昭和吕范齐齐回头看向了娄子伯。

“子伯说的好。”戏志才也忍不住昂首看着南岸言道。“我之前蜗居在颍川,常常想,若能得一主,有高祖的成就与大方,又有项王的威风与仁义,也就不枉此生了!董司马和子衡刚才说什么项王、高祖……在我看来,此比不伦不类!项王有君侯这般能得人吗?假使项王能得人,安有高祖之功?而高祖有君侯这般威风吗?假使高祖善战如此,安有项王分封天下?所以说,君侯便是君侯,而将来的形势也必然与古时不同,于你我而言,只要君侯待我们以诚、以恩、以德,那便尽心尽力,为之驱驰便是了!何至于在这里思前想后,以古乱今呢?”

董昭闻言怔了片刻,随即便恭恭敬敬朝着戏忠行了一礼:“志才兄所言极是,昭受教了。”

戏志才看了对方一眼,不由捻须一笑,却也不再多言。

随即,四人各自收起心思,远处手舞足蹈的冯歆一样,遥遥观战不止。

残阳如血,汉军纵横不断,下曲阳战前足足十万黄巾军……幸亏张宝之前留了一万在城中做接应,再加上仓促逃回的一万多人,城中勉强以两万多残兵稳住了局势,不至于被汉军衔尾而入。但随着日头西沉,任谁都知道,在汉军拥有大量骑兵的情况下,黄巾军已经不可能再继续收拢兵力了。

换言之,此战,黄巾军大败,几乎全军覆没。

被人从西城用绳子吊上来的张宝甫一落地,便跪倒在了下曲阳高大的城墙之上,然后居高临下,望着城外惨烈局势茫然失神。

他看着远处大量的黄巾军或是被屠杀,又或是被驱赶到河边溺毙,然后又有人举众投降;又看到近处门前,有人争抢入内,以至于踩踏不断反而阻塞城门,还有后来渡河的汉军愤愤然打扫战场,一边救助汉军伤员一边又将黄巾伤兵抬到城墙下任其哀嚎不断……一时间,这位地公将军悲从中来,却又居然无泪可流!

事到如今,张宝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对方黑虎掏心的一招给弄的满盘皆输?他哪里不明白,城外这七八万黄巾军不管是死是伤,是降是逃,全都要记在自己的无能头上?

大军不是不能战,但自己跟对面那个白马将军而言却差了何止一筹?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黄天若败,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不过,局势崩坏至此,死伤如此之众,情形如此惨烈,张宝也只能麻木也对了。实际上,今日身边死的人虽多,却也只有那位年长副帅死前的扭曲面孔时不时的在他眼前闪过……这是他最对不住的人,明知道此人可靠,明知道此人有能耐,却不能用!

“主公!”一名侥幸逃得性命的心腹门客,举着一个装了些许酒水的水囊颤抖着递了过去。“且润润嗓子……我军还有两……还有三万余大军,下曲阳城池坚固,完全可以倚城待援!等、等天公将军……”

话结结巴巴说到一半,张宝便忽然将已经两口喝光的空酒囊扔到了地上,然后双目通红泪流不止。

周围人刚要下跪请罪,他却又忽然起身,并哆嗦着向身后走去:“我心已乱,尔等且替我照看好城头局势。”

众人不敢多言,而那心腹门客也赶紧起身上前扶住对方,小心朝着城中张宝所居的高台而去。

数里外的河边,一处满是黄巾军败卒的地方,张飞怒目圆睁,持矛引兵飞驰而来,却不料为首之人居然立即引众弃械跪地求饶!

张飞不喜反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大吼一声,然后干脆撕扯开身上甲胄,露出长了一圈黑毛的白皙胸膛,复又引着一众骑兵往别处而去了。

不远处的中山太守张纯见状一时摇头:“张宝既然逃入城中,首功必然是那河间假曲长的,也难怪这些骄兵悍将如此不耐……不过,终究是十万大军,便是骑兵再利又如何能尽全功?”

“天快黑了!”徐盏忽然眯眼道。“接下来我军也只能看住对方城门,却难再有所作为,想来郭太守、冯国相,还有两位校尉,以及军中上得了台面之人此时都要纷纷往那土山处而去了。”

张纯听到对方言语有异,心下不免有些恍然:“徐君的意思是……”

“他们能去,咱们却不能去。”徐盏咬牙言道。“府君你想想,天色一黑,这路上又多是五官中郎将的心腹,咱们苦战一日疲惫不堪,万一路上再遇到刚才那种人物,被一矛挑了,顺势扔进尸首堆里,又能如何……”

“我晓得。”张纯立即表示了赞同。“战事既然已经了结,那便是明枪已经躲过,须防暗箭了。其实,以此战公孙珣的威风,怕是军中上下已经无人不服。所以非只是去的路上,便是在土山那里相互见了,晚上休息时被他不明不白的下了手,恐怕都无人为我说话!”

“府君所言甚是,所以河南不能留!”徐盏赶紧再言道。“最起码今晚不能留……我们不走临时搭建的浮桥,随便寻一处渡船,然后赶紧趁暮色寻个人少的地方过河往北,今晚就宿在河北大营……您看如何?”

“好!”张纯稍一思索便干脆应声道。“而且不到北营不能卸甲,以防暗箭……还要用今日一起作战的渔阳兵沿途护卫,他们是我乡人,此时军中唯一能信的部队便是彼辈了。”

二人商议已定,便立即相互扶持,然后又寻到这几日刻意拉拢的一位渔阳军官,让他领着几人随行护卫,这才刻意转回东面去偷偷寻找渡船。

且不提张纯和徐盏刻意要避开今日威势无匹的公孙珣,却说另一边,随着日色渐渐西沉,军中诸将纷纷聚拢到了原本张宝所在的土山处去拜会五官中郎将。

而第一个到来的两千石,却居然是原本在西侧强渡的钜鹿太守郭典。

郭君业虽然也很服气公孙珣的表现,但他这人却也依旧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稍微寒暄之后,他便当众询问起了公孙珣下一步动作。

“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方略?”公孙珣摇头言道。“该围城围城,该设垒设垒,造土山、制器械,或许还可以挖地洞、诱降守军……总之,清扫四面,围三缺一,待城内敌人士气低落,一鼓而下便是!”

郭典倒也无话可说,便复又问道:“经此大败,城中士气低落惶恐,我军又有骑兵,围三缺一乃是正道,只是军中诸将该如何分派,还请五官中郎将言明。”

“这也简单。”公孙珣赶紧分派道。“郭君本就在西面,便引一万兵在西面设垒围堵,然后宗校尉引一万兵去东面设垒,我自引大军主力在城北设大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