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铁骑横百里(下)(第2/3页)

公孙珣一时失笑:“既如此,你觉得我又能如何呢?”

娄圭双手一摊:“只是略有所得,过来提醒一下而已,能否如何,还是要看君侯自己心意。”

这倒是娄子伯的一贯作风了,管杀不管埋,出计不出力,于是三人一起失笑,便就势掀了棋盘,转而一起玩起了动物牌。

然而,牌刚打了两局,却又忽然听到门前侍卫汇报,说是随军司马董昭求见。

吕范、娄圭各自怔住,倒是公孙珣早有所料一般,依旧不以为意,反而让二人稍安勿躁。

“公仁是来打牌的吗?”人一进来,公孙珣便戏谑问道。“这动物牌三人可打,四人亦可打,且上榻来便是。”

董昭见状苦笑,也只能挨个拱手行礼,然后告罪直言:“君侯见谅,昭沐浴休息完毕,思来想去,觉得有一事应该要说与君侯,这牌等说完再打也无妨。”

“那便说吧!”公孙珣依旧不以为然。

董昭看了吕范、娄圭一眼,咬牙之余倒也干脆:“君侯,今日程仲德婉拒君侯,怕是不止是因年纪渐长,而是另有缘由。”

“说来听听。”公孙珣好奇不止,而吕娄二人也一起正色相对。

“回禀明公。”董昭肃容相对道。“怕是程仲德以明公是燕人而心有疑虑。”

“地域吗?”公孙珣难得一声长叹。“不想程仲德如此智者,也有此念?”

“天下间风气如此,不是只有一个程仲德的。”董昭愈发无奈。“乡人乡党,以郡为国,这是哪里都免不了的事情,便是明公你在河北不也因此得利吗?”

“只有此言吗?”公孙珣思索片刻,复又沉声问道。

“还有一事。”董昭建言道。“终究是程仲德囿于地域,不识明公风采,我愿意去帮明公再与他谈一谈。”

“如此强横人物,公仁与他谈的来吗?”公孙珣不由笑出了声。

董昭无言以对。

“既然谈不来便不要去谈了,省的学我自取其辱。”公孙珣招手道。“且上榻来,行军辛苦,难得清闲一日,不要多想了。”

董昭长出了一口气,又向吕范、娄圭二人拱了拱手,这才上榻取了一席之地。

四人刚刚坐定,门外侍卫再度前来禀报,说是本县程立请见。

几人恍然四顾,最后齐齐看向了坐在榻上东侧的公孙珣身上,后者思索片刻,一边下令请人进来,一边却依然坐定不动。

这下子,其余三人便也耐住性子坐在了原地。

程立步入房中,迎面看见这一幕,也是一惊,但旋即醒悟,然后便立在门内从容拱手一礼:“将军!”

“程公且坐,不知有何事教我?”公孙珣微笑相询。

程立闻言先是不慌不忙在榻前高凳上坐下,然后才正色以告:“不瞒将军,在下思来想去,觉得有一事应当坦诚相告,以免相互生疑,这才忽然来访。”

“说来听听。”

“且问将军。”程立捻须肃容问道。“乱起以后,将军自涿郡至河内,又从河内直发我东郡,沿途所见,可曾见百姓流离失所,乱象丛生?”

公孙珣听到这话,倒也是终于认真了起来,便从塌下放下双腿站起身来,而他这么一动作,吕范、娄圭、董昭三人也纷纷落地,或是侍立,或是端坐。

“不瞒程公。”公孙珣眉头紧锁,想了好大一会,却还是摇头不止。“可能是自乱起后,我心思多在军事上面,所以实在是没有看到过乱象丛生之事……而中途在赵国,虽然与董司马谈及过一些吏民逃亡之举,但那些却多是投贼之人,却似乎不是程公所指的那般乱象……敢问程公,这是为何呢?”

“因为时候未到。”程立板着脸言道。

“时候未到?”娄子伯一时好奇。

“不错。”程立不由冷笑。“大乱刚起,黄巾贼多在攻城略地,以夺取府库城池、大户豪右庄园为主,很少有侵扰乡里的举动;而官军仓促而出,却兵甲齐备、库藏充足,心思也多在战事上;甚至,此时因为各地长吏逃散,百姓可以逃避平日的税算,日子反而好过不少!然而……秋收之后又如何呢?战事迁延又如何呢?”

公孙珣负手仰头,若有所思……他之前没往这个方向想,但此时经过程立一点,却是心思透亮了起来——此时不见乱象不是什么好事!

恰恰相反,这说明乱子太大,而汉室的天下也太大,需要时间才能显现出来而已。

战事迁延下去,地方长吏又多逃窜,很快就会有大量盗匪出现;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真正可怕在于秋收……公孙珣沿途所见,战乱对青苗的毁坏是很剧烈的,而且很多非黄巾军所占区域的农民也都纷纷弃家从贼,这意味着抛荒的地方也很多……那么到了秋收,人还是那么多人,却少了那么多粮食,一个农业社会会产生多大的动荡呢?

不是不乱,时候未到而已。

“自然是冻馁交加,盗匪四起了。”一旁的娄圭忍不住插嘴道。

“这就是鄙人不愿轻易离家的缘故了。”程立看都不看娄圭一眼,便起身昂然朝公孙珣拱手言道。“将军的威德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但是,乱事既起,便是有将军这样的英雄替朝廷扫荡四方,可天下的动荡怕是才要刚刚起来而已……故此,我程立虽然有些许立身之德,却也要以保全乡梓为念!还请将军不要轻信一些小人之言,以为我是和他们一样待价而沽,心存不良!”

公孙珣沉默片刻,却是回身依旧笑道:“程公多心了,并无人如此进言。”

“那就好!”程立再度拱手道。“冒昧来访,出冒昧之言,全赖将军大度,还请告辞。”

“明日军议,”公孙珣轻笑挥手道。“还请程公依旧不吝才智。”

“理所当然。”言罢,程立看都不看其余三人一眼,便自顾自出去了。

房内一时无言,尤其是娄圭,他面色青白不定,估计算是见识到了程立的‘性格恶劣’所在。

“我也先回去了!”董昭干坐片刻,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就主动拱手告辞。

公孙珣不以为意,挥挥手便让对方去了。

董公仁一走,倒是吕范伸手弹开榻上一片木牌,自嘲失笑:“其实,我本是想等董公仁走后进言文琪征辟那程仲德长子程武,以作牵制和胁迫的……现在看来,倒也是心存不良的小人了。”

娄圭闻言难得泄了一口气,不由捻须反嘲:“小人难做,我既然已经做了,子衡何必再做?!”

“都罢了吧!”公孙珣也是仰头自嘲。“三个小人所侍之人,他又怎么会来投呢?还是用心于战事吧!就由你我这臭味相投之人,帮他荡平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