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惊动(第2/3页)

“大长秋!”王甫几乎要跳起来了。“我都说了,那一箭直接射过来……”

“见到人脸了吗?”曹节终于不耐烦了起来,居然负起手来幽幽质问道。

“我……”

“只听到声音?”

“……”

“凭什么不是别人诬陷?别人伪装?”

“……”

“你知道那个公孙珣昨晚上还在袁太仆家中骂了一晚上的阉宦误国吗?说什么‘皓首匹夫,无髯老贼’……”

“哈?”

“杨文先在旁作证,陛下都不会不信的!你强说人家去了你家,便是袁杨那里都过不去。”

“可我不信!”王甫陡然应道。“袁杨作证又如何?天晓得他是不是先杀我不成,这才跑到袁逢府上做戏?我只知道,那厮差点杀了我收在膝下几十年,准备养老送终的儿子!如此胆大包天之徒,我若是不能杀他,天下人如何看我王甫?”

“王常侍。”曹节愈发无奈。“我们昨日刚在大朝会上勉强过关,此时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更不是和袁杨再起什么纷争的时候。”

“我就不懂了!”王甫忽然面色涨红,然后直接向前一步逼了上来。“大长秋,这天下事难道不是你我说了算吗?”

“九年前,窦武、陈藩何其猖狂,不也是被我们一朝击破,身死族灭吗?”

“五年前,有太学生蠢蠢欲动,在宫门上写字,辱骂我们是阉宦,我们根本就没亲自动手,只是让段熲出面,便处置了数千太学生……怎么到了如今,我等反而要小心这个小心哪个了?”

话到此处,王甫直接朝着一个两千石官府的老年无须之人看去:“袁赦,你来说,我王甫欲杀一人,需要在乎什么袁杨的言辞吗?”

被袁逢认做兄弟,成为汝南袁氏一员的袁赦喏喏不敢言……毕竟,一群年长的常侍之中,王甫的嚣张和霸道是出了名的。

“还有曹公!”王甫忽然又扭头看向了大长秋曹节,并上前逼近了数步,与对方面面相对。“你是不是和那段熲一般老的不成样子了?若是你没了胆气,就将这个大长秋让与我做,也算是名正……”

“啪!”

话音未落,曹节直接一巴掌抽到了对方的脸上。

王甫晕头转向,面颊肿胀,却是清明了不少,便赶紧俯身请罪,而实际上并没有沾惹此事的中常侍袁赦、淳于登等人也是立即躬身谢罪。

“诸位。”曹节长呼了一口气后,方才负手对眼前的一众老牌宦官说道。“你们以为我不想杀了这上蹦下跳的小子吗?你们以为我不想让朝堂变得如之前那么安生吗?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之前那么安生的朝堂,如今却是如此汹涌暗流?”

“请大长秋赐教。”王甫低头勉力应道。

“王甫。”曹节盯着眼前之人冷冷言道。“你刚才问的其实挺好……不过我也想问你,我们二人联手诛杀窦武、陈藩之时,天子多大年纪?我们让段熲一口气抓了几千太学生的时候,天子又是多大年纪?而如今,过了这个朔日,天子又是多大年纪?”

一众年长常侍身子纷纷一颤。

“还是说,王常侍你以为天子是个蠢笨之人,可以任你施为?又或者说,你把张赵等常侍全都视为了无物?”

王甫也已经不敢说话了。

“诸位,我们一群宦官,权柄全都来自于这身后的北宫,而如今天子年纪到了,又极为聪慧圣明,那外朝自然明白,天子这时候必然要做个决断的,所以才会如此蠢蠢欲动……讲实话,陛下若是想继续把事情交给我们,我们自然要尽心尽力,可陛下要是不想让我们再做事,以我们的年纪、身份,此时只能尽量谋身求个后路了!”

言到此处,曹节神色愈发黯然:“现在的问题是,陛下虽然与我们留了几分面子,但以新代旧之意却总是没变的……你们一个个的,不想着如何存身,怎么还想着杀人放火呢?这些年,仗着天子的信任,你们做过多少得罪人的事情?夜深人静之时,你们扪心自问,真没有怕到流汗的时候吗?”

正月间,冷风依旧,王甫却是大汗淋漓,心乱如麻!

“不瞒老师。”公孙珣对着卢植昂首挺胸般的解释道。“学生行此事,一来是要在朔日大朝后站出来,告诉天下人,我辈士人之血还未冷,并不会因为一时之挫而有所动摇,所谓逆境之中奋发向前,化身中流之砥柱……”

卢植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看了自己这个学生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写起了自己的公文……话说,如今朝中非是最紧要的文书,大多都已经开始用纸。不过,这也没让公孙氏多赚了多少,因为仿造的纸张很快就出现了,如今洛中用的‘公孙纸’,除非是蔡邕那种对纸质量杠精化的书法家,否则都是从河南本地作坊里买来的。

这边,见到自己老师如此反应,公孙珣难免有些尴尬,便赶紧低下声来继续解释:“老师,不管如何,天子以新代旧之意总是有的,既然如此,我辈就应当把握大势,主动出击。一来,要提前布局,让己方的一些人在一些关键职务上就位,伺机而动;二来,应该用各种手段压迫局势,让事情尽早激烈难制,逼迫对方露出破绽,所谓以血勇之气催动堂皇向前之阵……”

“你且住,”卢老师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纸笔。“昨日你去骂袁逢、吓王甫就是要压迫局势?”

“是!”

“你就不怕被王甫宰了?”

“南宫和家中我是不怕他动手的。”公孙珣从容道。“而路上我安排了三十骑护卫,俱是血战回来的北地精锐,他要是敢来死的一定是他!”

“……”

“老师以为如何?”

“谁教你的?”

“什么?”

“谁教你的‘压迫局势’?”

“……桥公!”

卢植猛地睁大了眼睛,然后良久方才微微颔首:“若是桥公让你如此做,那想来也是有道理的。你再说提前布局……这也是桥公的意思?”

“非也。”公孙珣不由紧张了一下。“这就是我的有感而发了。老师你看,我刚刚被任命为了曹中主管洛中防盗防火防贼的从事,便不由思索,如此职务,若是得了尚书台和司隶校尉的首肯,那洛中随便一个两千石以下之人岂不是都能手到擒来?所以,我们应当把敢做事的人放到司隶校尉这个职务上,而让心中有大节的人来统帅尚书台。”

“那也没用。”卢植幽幽言道,然后再度从脚边捧出了一个公文盒子。“两千石以上,无论如何都是要请旨的,而中常侍全都是两千石,而且还多封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