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磨砺 3(第3/4页)

我就不问了,不该问的不问,这种意识真的是潜移默化到脑子里面了。不该说的不说呢?我现在都不敢忘记!什么德性都不敢忘记这点,因为各种教训太深刻了。

过了一会儿小影见我不吭气,就不乐意了:“你连猜也不猜啊?”

我就嘿嘿乐。

我是真猜不出来,我现在一脑子都是军事技术、各种队形、各种数据,别的筋根本就没有了——我写诗是几个月以后(适应了这种生活)的事情了。

小影一噘嘴,我就不敢说话了。

“木头一样!”她不高兴地说。

然后我们就上山了。

我谨记纠察班长的教导,没有去有训练场的山头。那儿说实话也进不去,警戒哨恨不得放到5公里开外,虽然当地老百姓少,但也不是没有啊。这不是为了保密,全世界特种部队练的都是这几套把式,是怕哪个放羊的老百姓把羊放进地雷或者爆破训练场,那个麻烦就大了。有一回还是出事了,那也是神事,我们打95自动步枪对空中飞靶速射,就跟奥运会比赛差不多,结果一发弹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飞了十几公里。一个刚刚下地干活的老百姓被一家伙打在肚子上,当时就挂了。我估计这样的小事故各个野战军单位都有过,也怨不得谁,这就是命。我们那会儿天天打小组战斗射击,就在枪林弹雨来回折腾,也真没见哪个被子弹撂倒的,倒是我的靴子的跟被一发子弹打掉一回,但是我也不敢犹豫啊,子弹就跟在后面打你的穿插空子,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继续变换各种战斗姿势,不然就真的打在身上了。

我们上了某山,风景确实不错,树林翠绿。那个地方是我们植树种出来的荒山,底下还植了草坪,下面还有条小河,那水真干净啊!我至今回忆起来都是一种享受。部队植树确实有一套,特种部队也植树,是解放军就要绿化祖国,这也是爱国主义教育的一部分。我们植树不光是植树,最后味道一变成竞赛了,结果每个人挖的坑那真是又多又好又标准啊!一起来植树的地方区委的干部都惊了,怀疑我们不是人类。我们弟兄居然还跟没事人一样洗洗手就集合跑步吃饭去了,番号喊得山响。这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弟兄的精力比较过剩而已。

然后我们到了两个山包之间的小河边,坐在草坪上。

小影一见水就乐了,她从小就喜欢玩水。小皮鞋一脱,白色小熊袜子一脱,小脚就伸进水里了。

然后她长叹一声躺倒不说话了,真的累了。

我看见了她的脚上有泡,还被皮鞋磨破了。

我当时真应该把她的脚抱在怀里哭一场,但是我没有,我为什么没有呢!我至今都后悔,其实真的应该那样。一个从来没有走过这种狗日的盘山公里的小女孩这么远来看我,我至今不能忘记。可是我当时就是没有,因为纪律,因为铁打的各种纪律把我锤成了兵,我不再是那个自由自在的小男孩。

她让冰凉的流水好好冲了一会儿脚,才睁开眼:“真舒服啊,想不出来你们这儿的景色还挺美的!”

我就笑,心想这算什么,九牛一毛而已。

她看了一会儿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然后坐起来:“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我来吗?”

我说:“想我了呗!”

“切!我才不想你呢!”她白我一眼。

我是从小被小影呲叨习惯的,所以不敢还嘴。

“你闭上眼睛!”

我听话地闭眼睛,然后听见牛皮纸的哗哗声,然后是火柴的声音。

她轻柔地说:“你睁开眼睛。”

我睁开了。

一个心状的生日蛋糕。一根小小的蜡烛。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我18岁的生日!

小影一个人拍着手:“祝你生日快乐……小庄生日快乐!”

我傻乎乎地看着。脑子想了什么我都记不住。

小影说:“好了!许个愿吧!”

我就闭上眼睛,双手交叉许愿,泪水滑了下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在泪花中看见了小影的笑脸。

她不奇怪我会哭,我从小就多愁善感。

我把蜡烛吹了,她就问我:“你许了什么愿?说给我听听。”

我不说,只是心里暗暗发誓。她非要我说,我没办法。她就是这样,不告诉她的事,她就一定要知道;你主动跟她说的事,她还不乐意听——那时候的女孩,真***是女孩!

我看着她的眼睛,跟在军旗前面一样发誓说:

“我小庄这辈子除了小影,谁都不娶!”

小影呆了半天,显然她没有想到我会说这个。

我认真地看她,然后蛋糕就糊我脸上了:“看你美的!谁要嫁你!”

然后我们就在小河边的草坪上追逐打闹,她还光着脚。但是这里的草坪不是野草,是我们种的。

一只小鸟在枝头上纳闷儿地看,觉得人类比较操蛋,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自己抓虫子去了。然后,她靠在我怀里跟我说话,脚还放在清澈的小河里搓着。我知道她是真的疼,因为我的脚起过无数的泡。

我把野兰花给了她,但是那些故事没有说。

我觉得很多事情不要说,自己做了就行,知道自己的心是真的就行了。

后来我知道我应该说的,应该让她高兴的。对于我们短暂的绿色爱情来说,对于我们两个不能左右自己命运的小兵来说,应该说的;但是那个时候我没有意识到,我18,她19,我们都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长着呢。

她玩着那花儿:“这什么花儿啊?难看死了,都要干了!”

我心里一疼,但还是没说。

本来就是给小影的,她喜欢不喜欢是她的自由。

但小影还是拿在手里闻闻:“哟!还挺香的啊!这花儿干了还这么香啊,真少见!”

其实那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这花儿不仅是干了香,而且越久越香,很多年之后我得到了证实。

小影拿在手里一直闻着,和所有的女孩一样,小影喜欢香味。

难道女兵应该喜欢火药味道吗?

我们说了好多话,但基本上都是她在说。于是她们医院上到院长政委,下到扫楼道的阿姨的各种臭事我没有不知道的。半年后我见到了她们屋的女兵,虽然之前我没见过她们,但是谁是谁我就没说错过。她们都很惊讶,当然她们对我也熟悉得不得了,我的情书在她们宿舍被列为十大酸之首,超过了当时红极一时的一个小白脸歌星,我就不说他叫什么了,你们自己回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