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2/8页)

我被勤杂兵摁在地上,气急败坏地大叫:“迷龙你傻呀?!”

张立宪看来很喜欢用同一种方式再揍迷龙一回,迷龙手上一轻的时候他已经纵身过来,抬了刺刀柄看来便要对着迷龙的脑袋杵一下。那一下却没能杵得下来,又向迷龙围拢过来的家伙们忽然散了开去,张立宪泥雕木塑地站着,刺刀柄仍悬在迷龙地头上,却被迷龙揪着衣领。

我算是知道迷龙跑回家一趟干啥去了——他手上抓着一个破片手榴弹,大拇指上扣着手榴弹的拉环。那小子得意得不行,还要拿脑袋往刺刀柄上蹭。

迷龙:“敲啊,敲啊。我任打任挨的,就我小老弟脾气不好,一敲就爆。”

他给了张立宪肚子上一拳,张立宪弯了一下,又挺直,又一下,又弯,又挺直,迷龙乐了,狠狠地来了一脚,张立宪弯了,又直了,然后摔在地上。

迷龙举起了手榴弹,让想冲上来的人又退了回去。

不辣手上卡着一个,自己的脖子被另外一个卡着,终于是大家放手。我从勤杂兵的屁股下挣起身来。我们随手敲打着刚才把我们收拾狠了的人。

我眼观八方地靠近迷龙,后者现在正在收拾余治。一个手榴弹不可能震住一群同样喋血生涯的人,实际上他们的顾忌是这样的事有否必要搞出人命。

我:“……快带了人走路——小醉,你过来。”

小醉便连忙过来,还没忘了带上那块紧俏得很的香皂,还没忘记低身跟张立宪说一声:“谢谢你啰。”

不辣也听话,抄过来——不听话的是迷龙,永远是迷龙。

迷龙:“我还没完呢!”

我:“见好就收吧。”

迷龙没理我:“把脚板底都给我抬起来!”

我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我只好苦笑,迷龙挨个察看踩过他脸的脚板心。

而何书光,不辣刚才那一脚给得不轻——第二趟挣进院子里,也是个乔脑壳,啥都不看先开始嚷嚷:“放趴他们!”

迷龙一个握着手榴弹的手就快杵到了他的脸上!“脚抬起来!”

何书光愣了一下,看了看事态和几只还没及放下金鸡独立着的脚,慢悠悠地把脚抬了起来。

迷龙看看就乐了:“你何书光?”

何书光:“怎么的啊?”

迷龙翻手就把何书光掀到了地上,呼啸一声,抬了脚便踩,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在何书光脸上照印一个脚印。

何书光滚地闪开了,迷龙便一脚踢了过去。

谁会愿意看自己的同袍被人这样臭揍呢?——周围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我:“走啊!你把他们惹急啦!”

晚啦,张立宪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伴之一声大喝:“抄家伙!”

家伙有的是,只是大多没带,带的也不好因拳脚斗殴拿出来。张立宪这一声喊,几个手枪便举了起来,而余治李冰跑了进屋,更多的长枪从屋里被抄了出来。

我们僵峙着,整个班的枪械对一个手榴弹。

迷龙从来也不懂,暴力引发更多暴力。现在大家都下不来台,虞师打架本是便饭,只要不扰民,虞啸卿甚至觉得有壮军人血魄,可打到师部地盘来玩军火,头次。

张立宪:“把手雷给我扔下来——不,放地上!”

迷龙嘿嘿地乐,也不放,还拿手指头捅对着他的枪眼。

张立宪:“公了还是私了?!”

迷龙:“啥叫公了啊?这种事哪有公了的?”

张立宪:“瓜娃儿要得。”他扫了眼旁边,不知哪个孙子刚剃过头,摊子没收,剃刀和水盆都在旁边:“余治,帮我拿过来。”

刀立刻就到他手上,张立宪拿着在我们面前晃着:“每个人留一半头发,两条眉毛,就可以走了。我说话算话。”

于是迷龙慢悠悠的——何书光在他的脚下,已经动弹不得——迷龙把脚踩在人脸上,不轻不重但结结实实印了个脚印:“你吭哧瘪肚的整啥呀?给你个脚巴丫子。”然后他开始嚷嚷:“整不死他?!”

为了方便动手。他把手榴弹塞我手上了。不用他嚷嚷不辣也已经躁动起来,嗖嗖地挥着他皮带上拴的锁头。我手上扣一手榴弹,把小醉推开。我瞪着那几个枪口,张立宪还没下令开枪。但这样下去怕是迟了。

然后一只手握住我手上的家伙,另一只手冲着我一个大耳光扇了下来。我惊怒交加地想抢回那个手榴弹,但我看见一双包裹着绷带的手——然后我面对着死啦死啦。

我的整个身心都放松了,我也放开了那个该死的手榴弹,我想迷龙和不辣也放松了,尽管死啦死啦一个没拉,各给他们赏了一记耳光。

然后他扫了眼那些还对着我们的枪口,枪口放下——他毕竟是在场的最高职长官。张立宪跟他眼对眼地瞪着。恨则有之,但对这个在沙盘上荡平了虞师的人也不是没有敬意。

张立宪:“公了私了?龙团座?”

死啦死啦:“公了?张营长,你乐意陪着我这几个癞头兵一起被打屁股?”张立宪只好无话,死啦死啦便伸了手:“小片刀借我使使。”

他拿了剃刀在手,把手榴弹塞回他口袋里,便向我们发威:“三个臭皮匠。就来冲人家老窝,勇猛得很——只可惜南天门在你们掉了头地方向。”

我们直撇嘴,迷龙不辣嘿嘿地乐。

我:“该听这话的人也在你掉了头的方向——跟他们说去。”

死啦死啦:“小孩子打架才争谁先动的手呢。今年贵庚?”他一声暴喝:“头低下来!”

被张立宪们剃头那是宁死不从,被他剃头倒是无关紧要。我们嘻嘻哈哈地低下了头来,刚磨过的刀快得很。被他摁着迷龙不辣的脑袋,一刀下去就是见青头皮地一道。几刀下去迷龙不辣脑袋上的毛儿已经各少了一半。一左一右,相映成趣。

死啦死啦:“你戴个帽子干嘛?老子是你的勤杂?”

他可真问到我高兴的地方啦。我一脸诡秘地把帽子摘了下来——我脑袋上现在寸草不生,我可不想带着个被张立宪们剃成狗啃的脑袋到处乱晃。

死啦死啦眼神有些发直,因为一直昏睡他可还没机会见识我的光头。迷龙和不辣笑得喘不过气来,好像在场最可笑的人不是他两位,而成了死啦死啦或我。

迷龙:“昨天就教这帮虎拉吧唧的过过一道啦!他现在可是滚刀肉一块啦!”

不辣:“团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哈哈!”

我也高兴加荣幸地微笑着:“舒服,透气。我喜欢光头。”

那家伙瞪着我生了几秒钟地气,然后把剃刀折好了,顺手揣进了口袋——也是个得什么拿什么的主儿。

死啦死啦:“张营长,有浆糊的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