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6页)

罗美慧当然不会知道,此时在关押室。韩露也在苦苦思索:自己这么爽快地招供,罗美慧会不会真的相信。如果真的到了和于明辉面对面那一刻,自己该怎么办。想到此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思绪又转到了刹车线的事上,她故意隐瞒一笔带过,能不能真的起到迷惑罗美慧的作用。还有邱曼丽,其实自己对邱曼丽不是很了解,提到邱曼丽是一步险棋,但整个布局中邱曼丽是关键环节,邱的所作所为应该足够让罗美慧相信于明阳身份不假,否则她早就抓捕于明辉了。韩露彻夜未眠,不知道这步棋到底能不能走得通。

窗外天色已亮。顶着黑眼圈一夜未睡的罗美慧依然坐在沙发上,苦苦思索。这时候,门被“砰”一声撞开,张小龙冲进来,表情亢奋。罗美慧皱眉责备道:“进来不懂敲门吗?”张小龙赶紧道歉:“我,我太急了。”罗美慧有些不耐烦:“什么事?”张小龙兴奋地掏出枪,拍到桌子上:“去抓于明阳——不,于明辉!韩露都招认了,我们还等什么?”罗美慧看着他,不表态。见罗美慧沉默。张小龙迷茫起来:“怎么了?”罗美慧反问道:“你不觉得韩露的话有可疑的地方吗?”张小龙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她把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不相信?”罗美慧心里涌出一丝不满:“做任何事情之前,你能不能好好想一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过一过脑子……”张小龙一下子绷不住了,打断她的话:“我想得比你多的多!如果不是我,韩露和于明阳的关系就不可能暴露!”“小龙!”罗美慧有些恼火。张小龙绝望地喊道:“你根本就是还对于明阳心存幻想!”“你在乱说什么?”罗美慧真的生气了。张小龙连珠炮般发泻不满:“你现在都不明白,你已经陷进去了,为什么不杀于明阳?是你下不了这个狠心!”罗美慧一拍桌子,喝斥:“放肆!”张小龙不理罗美慧,直接从桌子上抄起枪,愤愤地说:“我知道你下不去手,我去!”说完,大步流星出门。罗美慧赶紧起身,追了出去。

紫金山麓,张小龙提着枪,直奔小楼大门。罗美慧紧赶慢赶,着急大喊:“小龙!小龙!”张小龙置若罔闻,疾步前行。罗美慧索性站定、脸气得变了形,加重语气喊道:“张小龙!你再走我就开枪!”张小龙站定,回头,看见罗美慧真的拿枪指着自己,心死了:“美慧!你真的为了于明阳拿枪对着我?好,随便你!要么你把我打死,要么我去把于明阳打死!”说着扭头就走。

啪!一声枪响。张小龙的腿一歪,摔倒在地上。张小龙不敢相信地往后看着罗美慧。很快,一堆听到枪声的特务举着枪冲出来,看罗美慧站在原地不动,又见张小龙抱着伤腿满脸怨恨,都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罗美慧冷冷命令道:“送医院。治好他,看住他!”俩特务扶起张小龙。张小龙始终看着罗美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眼神中满是绝望。罗美慧不忍看他,转身往回走。这时候,一个特务从屋里跑出来,跑到罗美慧身边,汇报:“处座,毛局长电话,让您去一趟他的办公室。”罗美慧定定神,连忙转身向山下走去。

罗美慧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毛人凤办公室。毛人凤甫一见面,就把一个卷宗扔给她,慢条斯理地说:“看看吧!”罗美慧打开仔细看着,见抬头写着四个大黑字:血海计划。罗美慧的手翻开计划书,看着看着,脸上变色,惊诧地猛抬头:“投毒?”毛人凤面无表情:“怎么?很意外?”罗美慧有些不满,直言道:“卑职是觉得……投毒,不是军人所为。”毛人凤不以为意地说:“成王败寇,中国几千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见罗美慧沉默,接着道:“长江有那么好守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说着提高声音:“马上执行!”罗美慧言不由衷地说了声是。

这天于明辉主动找到康大光,告诉他要塞人事和后勤两部分的档案都看过了,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就是有几个职位还空着,问他能否安排一下。康大光摇摇头:“无人可用。全是以前谭公达的屎尿,现在让我去擦,哼!难道让我把他的人都扶上位?”于明辉小心试探着:“那是,人还是要用靠得住的,尤其是要塞炮台总台长这样的位置,就马虎不得,不知司令是怎么考虑的?”康大光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有什么建议吗?”于明辉顿了顿,严肃认真同时又不失谦卑地说:“卑职一心为党国效力,鞠躬尽瘁。如果司令信得过,学生愿意赴汤蹈火。”康大光眼神复杂地看他:“你这是毛遂自荐?”于明辉挺起胸膛:“于公、于私,总比谭公达的人要……”康大光笑着摆摆手打断:“这个位置非比寻常啊,而且越到这个时候,外面的眼睛越盯得紧,不谨慎的话,容易有不好的影响。我再想想。”“哦。”于明辉没想到康大光会这样说、很意外。康大光察觉到于明辉不高兴,安慰道:“日子长着呢,机会多得是,放心,我会想着你的。”于明辉笑笑:“谢谢司令。”

于明辉从康大光办公室出来,往自己办公室走去,心情沉重。他没想到康大光竟然拒绝了自己。要塞炮台总台长的位置对于渡江战役至关重要,控制了炮台就是取得了一半的胜利。看来康大光并不仅仅是个蛀虫财迷,对付他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夜深人静之时,罗美慧斜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眉头深锁。罗母从里屋出来,端着一碗热汤,递到罗美慧手上,心疼不已地说:“看你这阵子瘦的,快吃点吧!”“没事。”罗美慧接过汤,没喝,放到一边。罗母小心地问道:“怎么,没胃口?”罗美慧心不在焉地随口说:“没有,我等会吃。”罗母坐到她身边,拉过她的手问:“孩子,你今天不对劲,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说完担忧地望着她。

罗美慧定定神,叹口气说:“您说,车都到门口了,您也不走,非得留下来。南京有那么值得留恋吗?”罗母看了一眼墙上罗安邦的照片:“你父亲在这儿,不一样。”罗美慧痛苦地依靠在母亲肩上:“我觉得日子过得很辛苦……父亲以前常说民族、民权、民生,他终生坚持,甚至不惜为此牺牲……可是……值得吗?”罗母有些奇怪:“慧儿,你怎么了?”罗美慧没有回答,坚持问:“您说值吗?”罗母声音里有了一丝担忧:“怎么忽然问这个?”罗美慧感慨道:“外面看,党国还是金玉,其实里面早就是败絮了。”罗母摩挲着罗美慧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孩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只知道一点,你父亲和你坚持的是没错的。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你父亲一辈子没做过坏事,他所做的都是为了党国。”罗美慧有些心酸:“是啊!最近我总想,父亲先去对于他来说也许反倒是解脱,不然他看到当前党国的处境,看见那些官员堂而皇之地转移财产,表面三民主义,私底下悄悄给自己铺后路准备溃逃……不说了,您早点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罗母看看她,想说什么,又收住了:“你也早点睡吧。”说完转身蹒跚回屋。罗美慧看看母亲做的汤,端起来,一口气喝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