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圣诞节(第3/6页)

莱明顿到亚马斯的渡轮八点三十分准时启航。哈莱德和他的同伴仍旧呆在警车里,司机和坐在驾驶室里的一名武装警察已经在车外站着。还得乘一个小时的渡轮,哈莱德想,然后再得花几分钟把米勒交待给监狱,才能宽心地回伦敦。回去路上也许还可以小睡一会儿。圣诞节的晚餐下午四点开始——可是他的遗想突然被打断了。

撒拉克号进入了怀特岛和英格兰本土之间的苏伦特海峡——如果把这也叫做内海的话,哈莱德根本不敢想象外海又是什么样子。渡轮并不大,船上缺乏远洋轮配备的抗风设备。船右舷那面洋面宽阔,风也咆哮得更放肆,船体已经成十五度倾斜。

“见鬼。”警察对自己说。他看看米勒,这个家伙的姿态一点都没有变,就象一尊塑像似地坐在那儿,头依旧靠着车厢,眼睛闭着,平放在大腿上。哈莱德也想学他。紧盯着后面的车窗已经毫无意义了,再也不必担心后面有汽车跟踪了。他把身体向后一仰,脚搁在左边的板凳上。他在什么地方看过一篇文章,上面说闭上眼睛是对付晕船的一种有效方法。他也无须提防米勒了,因为他身上没带枪,犯人镣铐的钥匙又在司机那儿。所以他真的闭上眼睛放松自己,让整个身心随着渡轮在风尖浪谷里起伏挣扎,以免由于凝视着车厢内的静物而感到晕眩。他感到稍微好些了。很快他的胃却由于不适应又折腾起来,但还能勉强忍住。

不一会儿,自动武器的射击声位他猛地抬起了头。传来了妇女和儿童的尖叫、男人粗重的吼声,还有辆小轿车的喇叭开始不停的鸣叫。枪声越来越紧了,哈莱德听到了密探的自动手枪的短促的叭叭声——立刻被有节奏的手提机枪的声音压住了。不到一分钟,撒拉克号的喇叭开始发出短促而震耳的吼声,几秒钟后又停了。小轿车喇叭还在叫着,妇女和儿童的尖叫声消失了。受惊而颤抖的叫声已经变成了被压服了的深沉的呻吟声。又响起几梭子的机枪的扫射声,突然静了下来。哈莱德更怕这种不祥的寂静。他向窗外看,只看到一辆灰色的小轿车和后面灰暗的海水。但是应该还有什么,他也知道会是什么。他徒劳地把手伸进上衣里去掏那没带来的手枪。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动的——这些混蛋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儿!

传来了更多的叫喊声,那是些没有人敢不服从的命令声——如果还想活过这个圣诞节的话。哈莱德的手捏成了拳头。他转身看着米勒,这个家伙也在凝视着他。警官宁愿看到一张狰狞的笑脸,也不愿看到这张毫无表情、毫无怜悯之情的年轻的脸。这时,铁皮车门被手掌砸得哗哗直响。

“快把这该死的门打开,不然我们就砸了。”

“怎么办?”另一个警察问。

“把门打开。”

“但是……”

“但是什么?等他们把枪顶到头上再开?他们赢了。”哈菜德扭开门把,两扇门都被狠狠地甩开了。

外面站着三个人,滑雪面罩遮着面部,手握着自动枪。

“交出你们的武器。”高个子说。哈荣德注意到他的爱尔兰口音,但并不觉得奇怪。

“我们没带武器。”警察回答。举起了双手。

“出来,一个个下来,躺在甲板上。”声音里甚至没有威胁的味道。

哈莱德下了警车,跪了下来,被面朝下踢倒在地。他感到另一个警察也躺倒在旁边。

“你好,肖恩。”又一个人说,“你以为我们把你忘了,是吗?”

米勒仍然一声不吭。哈莱德真感到奇怪。他听到米勒蹒跚地走出车厢时链条发出的沉闷的咔嚓声。他看到一双男人的靴子跨上了门,也许是在帮助米勒下来。

哈莱德听到了开镣铐的声音。司机一定被打死了,他想,他们拿来了他的钥匙。有人扶着米勒站起来。米勒搓搓手腕,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表情,他冲着甲板笑了笑,再看看警察。

再看这个恐怖分子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哈莱德看到周围至少有三具尸体。有个穿黑衣服的家伙把一颗打碎的头从小轿车的方向盘上搬开,喇叭声终于停了。二十英尺外,一个男人捂着血淋淋的腹部呻吟着;有个女人——也许是他的妻子——在设法缓和他的痛楚。其余的人一小堆一小堆地躺:在甲板上,双手背在脑后,每堆旁边都有人看守着。哈莱德注意到这些家伙没有发出任何不必要的响声,显得训练有素。嘈杂声都来自平民百姓。孩子在哭,父母们表现得比没孩子的人冷静,他们得挺身保护自己的孩子,而那些独身的—人担心的是保不住命,有人在油泣。

“你是鲍勃?哈莱德?”高个子平静地问道:“有名的反恐怖活动处的警察哈莱德?”

“不错。”警察回答。他知道自己就要被处死。死在圣诞节也太倒霉了,但如果肯定会死,也就不值得怕了。他不会求饶。

“你是谁?”

“当然是肖恩的朋友。你们真地以为我们已经抛弃了他,让他由你们这些家伙摆布吗?”这个高个子尽管话语不多,听起来却是受过教育的,“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哈莱德想说点什么,但他明白说什么也没有用。他甚至不想诅咒他们——他忽然觉得能够理解米勒了。意识到这一点使他感到震惊,忘了恐惧。现在他明白米勒为什么不开口了。

“再忍耐一会儿,准备回老家去吧。”

哈莱德仅仅能看到高个子的眼睛,他感到遗憾的是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为此他感到很恼火。现在是必死无疑了,他却为不相干的事生气。高个子从皮带里抽出支自动手枪送给米勒。

“这个归你解决,肖恩。”

肖恩左手握着枪最后扫了哈莱德一眼。

“当时我该让你呆在那间牢房里。”哈莱德说。现在他的声音也毫无感情了。

米勒想了会儿,拿枪的手垂到了胯边,在寻找一个恰当的回答。某个大人物的格言闪过他的脑海,他举起枪,“只有狗才感恩,哈莱德先生。”从十五英尺外他连开了两枪。

“来吧。”奥唐纳招呼米勒,脸上还戴着面具。又一个黑衣人出现在甲板上,疾步向头头走来。

“两台引擎都坏了。”

奥唐纳看了看表。一切进展顺利。计划得十分周密——只是没想到天气会这么坏、能见度不到一英里,而且——“好了,上船尾来。”有人叫道。

“别着急,小伙子。”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倒在他们脚边的警察问。

奥唐纳打了个连发作答,补上了这个疏忽。枪声又激起了一阵惊叫,然后很快地消失在狂风的啸声中。奥唐纳从绒衣里拿出个哨子吹了一下,突击队就站在他前面了。一共有七个人,还有肖恩。奥唐纳很满意,他们的训练奏效了。突击队员一个个都围着他站着,脸朝外,手握枪,准备随时干掉那些胆敢妄动的人。船长站在六十英尺外的舷梯上,显然是在忧虑着接踵而至的危险,怎样在风暴中使一艘失去动力的渡轮脱险。奥唐纳曾经考虑过把船上所有的人都干掉,再把船沉了。后来觉得这种做法意义不大而没有采用。还是让这些幸存者留下来替他做宣传好,否则那些英国佬也许不会知道他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