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3页)

约尼赶来参加这个星期的最后一场演习。我带领队伍负责在一次训练中提供火力掩护。我们的指挥官做了简单说明,然后约尼在演习开始前也作了一些补充。在谈及其他事务的时候,约尼提到了火力掩护。“对于提供掩护火力的队员来说,有一个重要的原则,”他说,“你必须要准备在任何情况下作出即时反应来保护主力——这甚至会引来敌人出其不意或者迅速的反击。即使你们还在转移过程中,而且也没有占领据点,也要随时布置好掩护火力。”演习开始时,指挥官提醒我约尼所说的话。接着,我已经预感到在接近据点时,他们打算投入主力部队。我和队员们跑着穿过一条巷子。正如我所预料的,战斗来得非常早,我也立刻开火。像大多数的演习一样,这次演习也遵循了一个可预测的模式。但是,其中的教训却铭刻在了记忆里。

那天进行的另外一场演习要求我们占领一排房屋。有一个阶段,我的攻击显得非常笨拙——身体正面被暴露,行动迟缓且不知所措。约尼把我叫下阵来,就像对待其他表现很差劲的人一样,他给我示范如何径直穿过房屋之间的大杂院,然后远距离地闯进房屋内部。此生我第一次明白,一个当兵的人该如何利用每一只手脚、每一寸肌肉和每一个步伐前进。约尼对自己的身体有着绝对的掌控力。一个灵巧而敏捷的跨步,他就从窗户冲到了院子里,不时有人从一堵半损毁的墙的掩体后向他开火。他在一个稍远的房子旁边的大窗户下,弓着腰迅速地朝前移动,并且在一阵机枪扫射中冲破了那道门。这个演示仅持续了几秒钟。“你们就应该这么做,”他在我们面前站起来,说话的时候还有一点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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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官们的营房和餐厅小屋之间有一片草地,我们一大队人马在那里集合。我们很快就要出发,前往加沙地带进行拓展训练,并参加由南方军队总指挥阿里埃勒·沙龙少将于1971年启动的一项任务,旨在铲除加沙地带的恐怖活动网络。约尼将会担任我们加沙部队的指挥,并且带了一名经验丰富的伞兵军官,当时他在部队服役,给约尼的印象不错。在情况通报会的间隙,这位军官记起了一件特别的事情,然后开始对一些在加沙担任安保工作的以色列安全局的人员恶语相向。他转向站在一边的约尼,说道:“你不能相信他们一些人的任何说辞,哪怕是一句话。我告诉你……”现在,我们都全神贯注,希望最终能听到一些真正有料的东西——毕竟,这是军官们的闲言碎语。但是,这种谈话让约尼十分讨厌,特别是当着我们的面。“这个现在并不重要。”约尼说着就打断了这位军官的话,试图把他拉回到正题上。约尼的语气听起来很不高兴,甚至有点抱歉的意味——毕竟,这位军官只是想帮助我们。

大约一两个星期后,约尼在加沙地带向我们做情况简报。那天下午,我们坐在加沙基地里一个热闹非凡的会议室里。这不会是我们在加沙的第一次行动,但会比我们以往参与的任何行动都重要。约尼坐在一张行动目标的示意图旁边,然后解释针对难民营的一栋大型建筑的突击计划,而该建筑被怀疑是恐怖分子的据点。我们簇拥在约尼的周围。这是我第一次参与一个需要真正策划的行动,而且被约尼提出的细节数量所震惊。这只是在以色列人控制的地区策划一个小规模的突击行动啊。由约尼指挥的这次突击行动定在当天晚上。他解释了不同兵力该如何布局,我们该如何推进才能同时封堵各个方向的部族据点。他仔细地回顾了行动的每一个部分——简单说来,就是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过目,好像他几十年来都是如此——以确保没有任何闪失。在每个问题讲完的小间隙,他会浏览一下记事本上罗列的要点,双唇紧紧地咬着。这种表情如此的熟悉,我发现每次他思考一些严肃的问题或者全神贯注于某个任务时,这种表情都会出现。现在,他继续进行突击行动下一阶段的阐述,嘴唇也开始放松了。我的嘴角也掠过了一丝自豪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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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他出现在我们的公寓。“我必须要和你们住一段时间,”他通知我们。“米瑞和我的入伍申请通过了。”那天,他从米瑞的公寓带来一些行李。过去几个月他都住在米瑞那里,现在搬进了一个我们不用的小房间。在他带来的书籍中,有一本坦克各个部件列表及描述的军队小册子。

第二天,他就回到了部队,继续负责装甲兵的调动事务。作为候补军官,他出色地完成了此项任务。随后,被任命为戈兰高地的一个坦克中队的指挥官。这个坦克中队位于1973年“赎罪日战争”中从塞尔维亚手中夺取的一块孤立的领地上。经过与塞尔维亚的一场消耗战后,他回到了耶路撒冷,偶尔会来我们的公寓小住。

“此时此刻,我非常地满足,尽情享受着自己。”他给已经好几年没有通过信的前妻图蒂写了封信。“现在这份宁静比星期五的傍晚来临时,那个5:30的黄金时间来得更加珍贵。”

“日头依然还在,我坐在帐篷外的椅子上,眼前是一排坦克阵。音乐从身后的帐篷里飘出,我习惯性地用两根手指撑开手里的书,但却没有去读。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还没有开过一枪。甚至,还有时间在野外的淋浴场冲个澡。昨天,一发炮弹刚好落在餐厅的帐篷上并且把它给完全炸毁了,还有厨房的仓库。”

“我的副指挥刚好走过来,脸上还堆着笑。”

“‘就像一个真正的安息日,对吧?’”他对我说。

“这些都是值得珍藏的时刻,然后就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想给你写信。”

“马上我就要爬上一辆吉普车赶回家去。自从我领导这个中队已有整整一个月了,现在我每天回家的时间只有那么一会儿。有意思的是,我甚至没有感觉到有离开这里的必要。事实上,我对自己要去的地方一点也不清楚。太遗憾了。要是有人能代替我回家的话,那也无伤大雅啊。”

“大部分时间,这里都有战争发生。当然,不像我们以前经历过的那些战争。但是,你可能会轻易地犯错并且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坦克中队驻扎在一个非常关键的地理位置,并且表现也很出色。”

“几天以前,我想起了你。那种思念悠远漫长而又饱受煎熬,连我的心也会痛。每次我想你的时候,往日的记忆又浮现在心头。很多时候,是我伤害了你,让你难过。我对所有的事感到悔恨,还有我的不经意。不是今天的我更善解人意,而是时日弥久,我看问题的方式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