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决战淮海(第4/11页)

“这是咋回事哩?咋的和兄弟部队打起来了?有啥话嚼一嚼不就成了,动手干啥哩?”老旦看了看众人,决定先责问二子。

二子捡起踩成泥团的眼罩,一边擦一边斜眼瞪着牛明,恨恨地说:“兄弟部队?营长,我们拿人家当兄弟,觍着脸上门儿去套套近乎,学习学习革命道理,人家可把咱们当后娘养的讨吃货!一点不待见也就罢了,咱们没你们那么来路正,可为啥子要骂人?他骂我们3营思想不干净,还有旧军阀的江湖习气,在战场上和敌人还称兄道弟,没有什么共产主义革命……那个什么鸡巴情操?上梁不正下梁歪?去你妈个逼!照着老子当年的脾气,非割了他的舌头喂狗!”

“住口!拌两句嘴就要动手么?是不是你先动的手?”老旦指着二子,飞速盘算着。二子的话应该不假,2营的人有一半来自解放区,都是革命群众敲锣打鼓送来的革命后生们,打仗不要命,革命觉悟高,有战士老家的村子里光烈士就有一个连。李庄一战他们也出了彩。牛明的话是冲自己在战场上放过钟大头来的。空穴不来风,这么点事儿居然已经传开了,道听途说、添油加醋的必然不少,只是眼下即便有委屈,战士们心里有疙瘩,这后过门的二房媳妇好说歹说也得受着点。

“不错,是我先动的手,我甘愿受军法处分!”二子挺直了道。

“杨北万,把他押下去,军服扒下来禁闭!其他的人,都给俺列队站好!”老旦背着手吼叫着。

二子挣开杨北万,朝地上啐了一口,皱着眉擦着嘴角的血对老旦说:“营长,我们连队要是说仗打得不好,没有完成任务,你把我枪毙了,我在阴曹地府也没有话说,弟兄们……同志们牺牲了那么多,阵地拿下来了,任务也完成了,凭什么还在后面嚼我们的话?啥鸡巴国军共军,我们图个啥?不就是图个打完仗回家过日子吗?我们不打仗不行,打了窝囊仗不行,打了漂亮仗还是不行?早知如此,老子就他妈的不如战死在14军那边,好赖老子还是个国民政府的烈士,这口气我咽不下……”

话音未落,老旦已抡出一记耳光,情急之中力量如此之大,二子怎会想到他动手?一下便摔在地上了,刚擦去血的嘴角又流下来。

老旦动了手后悔不迭,二子摔在那儿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让老旦泪往上泛,心里发酸,他只狠心别过头去,扮作一副铁石心肠,走到发愣的牛明面前,把牛明的军帽也拾了起来,拍拍土递给他,牛明踌躇了一下,拿了过来戴上,呆呆地望着老旦。

“牛明同志,俺的人先动的手,是俺们的错!打伤了你们不少同志,俺替他们道歉了,望别往心里去……告诉营长连长,俺老旦给他也赔个不是。往后咱们还要一起冲锋打仗哪,到战场上滚几次,互相挡挡子弹,这就不算个啥了,俺们参加革命是晚了点儿,可这心劲儿并不差,要是思想上还有问题,还要同志们多多指导,别为他们些个小毛病就戳戳点点,寒了他们的心!”

陈岩斌扶起了二子,为他弹去身上的泥土,给他擦了擦脸上的血后,厉声说道:“瞧你他妈的这个熊样!刀山火海的都闯过来了,你营长打你个巴掌就他妈的哭,算什么军人?咋了?打你不对了?有点儿军功就想上房揭瓦?你这算个啥?老子当年土匪出身,刚到了队伍上就杀了一个鬼子少佐,也没谁给老子升官儿。这回我们顶住了敌人一个团的进攻,老子也没牛皮哄哄,还上赶着来找你们营长赔罪喝酒。这点子功劳放在整个淮海战场上,算什么?不关你几天禁闭,我看就消不掉你身上这股子烂劲儿……什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现在是堂堂正正的解放军连长,这部队那么大,能不允许别人有点看法?你自己胡乱瞎嚼,惑乱军心,还讲别人嚼什么?什么叫军阀习气?打群架,骂大街,这就是旧军阀的作风!你们营长打你打得没错!3营的名气是打出来的,不是喊出来的,你要是连一点子嘴上的委屈都受不了,牺牲的同志们的血不就白流了?好好的名声不就被你搞臭了?你们营长和教导员费了多少心才有今天?下去好好想一想!下去!”

陈岩斌的这番话中气十足,老旦听出了他的好意,他更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战士们都笔直地站着,神色各异,牛明和2营的人收敛了骄慢之气,有的还露出愧色。牛明不安地四周看看,扭头就想走,陈岩斌早有准备,一伸手拦住了,他严厉地看着他,眼里甚至带了杀气。

“怎么?你就这么走了?”

陈岩斌的眼像刀子一样。牛明把军帽戴正了,转过身对着老旦,啪地打了个规规矩矩的立正,敬了一个军礼,2营其他战士纷纷效仿,老旦也敬了个礼回过去,陈岩斌这才让开了他们的退路。

人刚散去,王皓不知从哪里冒了过来,一脸红光,满面笑容,他后面跟着高高低低的一群人。

“咋的了,咋的了?老旦赶紧集合各连,首长们来视察了。”王皓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老旦便也懒得说,一看吓了一跳,肖道成和陈涛旅长走在两边,拥着一众首长说笑着走来。老旦忙和陈岩斌迎了上去,王皓却把老旦拽了一把,兴奋地说:“咱中野185师马峰师长今天来视察我们独立旅,旅长特意点名3营,这不就来了,快叫大家集合。”

“中野?咱们团不是华野的么?咋的成了中野的了?”老旦纳闷道。

“马师长在两边都是红人,出身是晋冀鲁豫军分区的,可战功大多立在鲁南军区,当时国内的革命形势复杂,也不知道是什么渊源。华野现在兵强马壮,但要休整一下,中野这边后面要打硬仗,向陈司令员要了好多次了,军委也批了,前天整个师的建制就调过来了,现在归中野3纵节制……哎呀这些事你不懂,别管那么多了,你快张罗吧……”

肖道成看见老旦,立刻大声喊道:“老旦营长,你过来!首长们要见见你呢……咦?陈岩斌?你怎么也在?又过来找茬捣乱了?都过来吧!师部的首长来视察咱们旅的工作,正好不用通知你了。”

老旦和陈岩斌敬了礼凑上去。中间的首长定睛看着老旦,一张脸像锤子敲过一样那么硬。这人个子中等,肩膀不宽,脑袋却大,军帽撑得一点儿空都没有,他的眉毛长得比二子还密,硬硬地滑向两鬓,那双眼睛一看就不好惹,这是不知弄死多少条人命才能生就的军官样。他上下打量着老旦,微微点头,不知是果然如此的赞许,还是不过如此的客气。刚经过一场冲突,老旦憋着的气令心里发虚,见首长这样看他,脸就红了。马师长微微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