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穷追(第3/7页)

黎保仍然笑着:“哼,怕什么!不论林崇美有多大胆子,听说有我——大战马背山,活捉女特务,单身劝降莫老八,水上抓秦暗的黎保在此,还不倒退三尺哩!”

黄干一听有点恼火,但又不便发作,就更加郑重其事地说:“黎保,你说些什么?赶快守好自己的岗位,千万不可麻痹大意。”

黎保打了一个立正:“是!队长同志!明白了!”黄干见他仍然是嘻嘻哈哈满不在乎的样子,只好又再叮嘱他一声:“千万要提高警惕!”说完就继续向前走去。

黄干一走,黎保往石头上一坐,忍不住暗自想道:马背山农会里,林崇美、黄四保都亲自出马了,几百名土匪包围我们两个,也没能动我一根毫毛,结果还是损兵折将,丢盔弃甲地逃跑了。现在,眼看全区只剩几个土匪了,林崇美纵有天大本领,手下无兵无将,还不是要乖乖地让我们捉住!还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哈哈……”他几声冷笑刚出唇,突然,听到身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没有顾上多想,就陡然转过身去,只见一条黑影,已到面前。他一边举枪,一边大叫一声:“哪个!”刹那之间,对面已一枪打来,黎保只觉肚子猛地一沉,身子失去了平衡,仰身倒在地上。立刻,两条黑影从他身边掠过。他一时急得忘记喊叫,用力仰起头来,心想上去抓住敌人,然而,刚刚抬起头来,便好似千斤巨石,压在腹上。他挣扎了两下,站不起来,反而不由自主地向石头上一歪,双手抱住了肚子。这时,黎保身边已经响起乒乒乓乓的枪声,子弹纷纷飞向江心。

江心溅起一片水花,江岸上一道道电筒的白光射向水面。土匪已跳进水中逃命去了,民兵们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霎时间,江面上交织成一道火网,人们一个劲地向江心开枪。没一会,黄干自西边飞奔过来,大声喊道:“同志们!不要开枪,我们下水去捉。”枪声一住,黄干的电筒光忽然照见了倒在地上的黎保。他猛吃了一惊,急忙把黎保抱起。黎保吃力地对黄干说:“不要管我,快去抓林崇美!”黄干见事情紧急,忙把他交给几个民兵照顾,自己猛然一纵身,跳下水去了。接着,莫水生等也都一个个纷纷跳入水中。

这时,王群和徐翠也赶来了。王群走近黎保面前,用电筒一照,只见黎保双手抱着肚子,鲜血顺着手指直往外流。王群见黎保伤势不轻,便叫民兵赶快准备担架,立刻把黎保送到县里去。

徐翠上去把黎保抱起来,仔细地察看着伤势,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这时,奄奄一息的黎保,用眼紧紧地盯着徐翠,挣扎着身子,嘴唇嚅动了一下,无力地叫一声:“徐副区长!王区长!”然后,又停了一阵,才继续说下去:“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革命……我……我没完成任务……”

随着黎保的讲话,鲜血又是一股股地向外冒,顺着黎保的手指,流过腰部,热乎乎地漫到徐翠的腿上。

徐翠忍着悲痛,耐心地安慰着他:“黎保,莫讲了,你需要安静。”

黎保继续说下去:“……不过,徐副区长请你相信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徐翠望着黎保那无神的眼睛说:“相信。黎保,你是个好民兵。安静点吧!”

这时,黎保似乎突然有了精神,眼睛比先前明亮了起来。在电筒的映照下,他直直地望着王群叫一声:“区长!”回头又望一眼徐翠,说:“我从小就没了爹娘,活了二十四岁,受尽了苦难,只是共产党来了才过几天好日子。眼看要分田了,可我却不能和同志们在一起了。我死了,什么也没留下,没什么话要说的,只是有一个请求……”

王群说:“你说吧,你有什么请求,我们一定能帮你办到。”

黎保吃力地说:“你们一定要捉到林崇美!他,他太坏了!至于我自己,我……”突然,徐翠感到黎保的体重增加了,脉搏也由低沉而停止了跳动。接着,只见他双目一闭,两手一松,肠子忽地流到了一边,头垂了下去。

徐翠大叫一声:“黎保!”忍不住哭出了声。

民兵们在一边一齐大叫起来:“黎保!黎保!”喊着喊着,都咽不成声了。

黎保没有再回答大家。徐翠把黎保轻轻地放在地上,抬头不见了王群,转过身一望,只见他正站在江边,望着北方擦眼泪。她走过去叫了一声:“区长。”

王群擦干了眼泪,转身同徐翠回到黎保身前,对着大家说:“黎保是个好同志!他的血没有白流。他给我们提供了教训,我们在任何情况下也不能放松对敌人的高度警惕。”停息一下,他又说下去:“黎保同志活着的时候,干了不少忠实于革命的事,临死,他没有向党提出任何个人要求,这说明他的无私。”说到这里,王群紧握着拳头,用着比先前更加悲痛、坚毅、自信的声调,对着大家说:“同志们!为了给黎保报仇,也是为了二区的三万群众的利益,我们一定要消灭林崇美,我们一定可以消灭他!消灭这个罪大恶极的土匪头子!”最后,他把手伸开,习惯地、狠狠地从空劈下,结束了他的誓言。

大家护卫着黎保的遗体,沿着漓江,慢慢地向东走去。

黄干和水生等民兵,一股气蹚过了漓江,爬上岸去一看,眼前一片黑洞洞的田野,杳无人影,站下来听听,也没什么声息。黄干急得跺着脚说:“他妈的,难道你会上了天,下了地?!”

一句话提醒了莫水生,他忙拉了一把黄干说:“来,找地上的脚印。”大家忙用电筒,顺着江边一照,不一会,就找到刚刚走过的湿淋淋的两道水印。于是,他们就顺着水印,向前找去。走了一段路,水印逐渐减少,只剩下点点滴滴,直到了林山村前,方才不见。黄干忙叫一声:“到林崇美家里去搜。”于是,大家就端着枪,一齐涌进了林崇美家里。

黄干一进屋,只见林崇美的老婆,正慌慌张张地抱起一包东西,跑出后门。黄干就大叫一声:“回来!”那女人手一松,把东西丢在外面,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来。莫水生早已跑了过去,用电筒一照,原来是一包湿衣服,就弯腰捡起,回头对黄干说:“你看,刚换下的湿衣服,土匪肯定在这里躲过。”黄干一看,果然不假,就顾不得多问那婆娘,忙招呼民兵们搜查。但是楼上楼下,屋里屋外,箱箱柜柜,到处都搜过了,连个人影也没搜到。这时,黄干又想起林崇美的老婆,便厉声喝道:“说!你把林崇美藏到哪里去了?”那女人战战兢兢地说:“我说,我说,他们换了衣服,又逃跑了。”黄干说:“向哪里逃跑的?”那女人说:“从后门。”于是,黄干就命令民兵们:“追!”大家涌出了后门,穿过一个小园子,顺着小道,向后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