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途中(第2/4页)

那位二等兵举起手抗议着:“天哪,千万别这样。这个词最好还是留给后方那些夸夸其谈的家伙或是已经回家的士兵吧,别用在我们这些前线士兵身上。我很抱歉,伙计,可‘同志’都已经阵亡了。”

然后,他向我们介绍了他所在的部队。这是一个骑兵师,1942年春季被改编为装甲师。这个师被派至俄国后,他一直在该师服役,六月份时,他参加了向沃罗涅日进军的行动。这场战斗造成了大量的伤亡。七月和八月,他跟随着自己的部队渡过奇尔河和顿河,杀向斯大林格勒。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斯大林格勒——和我们料想的一样!不过,我们还没有靠近那里,我们在路上只走了七天,唯一的感觉是火车颠簸得很厉害。

10月24-25日。我们的列车一直被装运着武器和补给物资的其他火车所超越。有人说,昨晚我们经过了克列缅丘格火车站。这就说明我们正处在乌克兰这座俄国大粮仓的中部。车厢里的那位二等兵——我现在知道他的名字了:弗里茨•马措格——告诉大家,我们正取道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和罗斯托夫,再从那里沿东北方向赶往斯大林格勒。他说的没错:一天后,我们在凌晨时到达了顿河流入亚速海入口处的罗斯托夫。火车停在靠近火车站的一股岔道上,附近有水,这使我们可以梳洗一番。天气很好,暖洋洋的,但有些朦胧,看不见太阳。我们脱掉衬衫,四下里溜达了一圈,因为我们被告知,将在这里停留一阵子。我刚想到下一节车厢去看看几位朋友,一场混乱便发生了。

我们听见空中突然传来了引擎的轰鸣,三架苏军战斗机朝着我们扑来,飞机上的机枪嘎嘎作响地扫射着。“飞机——隐蔽”这一命令还没来得及喊出,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钻到了车厢下。我看见铁轨上迸出的火花并听见跳弹发出的嗖嗖声。然后,一切都平息下来……随即又有人叫道:“它们飞回来了!”

果然,我看见那些飞机转了个弯,朝着我们直直地飞了回来。地狱之门突然间再次打开。警报的呼啸和猛烈的炮火爆发了,声音如此之大,我的耳膜几乎要被震破了。车站那里肯定布置了几个高炮连,他们现在对着敌机开火了。三架敌机迅速飞离,毫发无损地消失了。我们面面相觑,都有点目瞪口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而且与训练期间我们的教官高喊“飞机——隐蔽”的情形完全不同。这可是玩真的,每个人的隐蔽动作从来没有这么利索过。听说有人中弹了,但伤势不重,只是腿上被擦伤而已,医护兵完全可以处理。

“各车厢负责人立即向运输主管报到,接受新命令!”这一消息沿着各节车厢传递下来。二等兵马措格很快便带着新消息回来了,他告诉我们,两节露天平板车将被挂在我们的列车上,每节平板车上载有一门双联装高射炮,以保护列车免遭敌机的空袭。看来,他们预计会遇到更多的空袭!另外,由于遭遇游击队袭击的可能性加大,从现在起,我们每节车厢安排两个人在夜间站岗值勤。我们可能不得不绕些路,因为据估计,某些路段的铁路已被炸毁。

铺在身下的稻草已经毫无蓬松感可言,可我们又没有新的稻草,所以,把毛毯铺在这些稻草上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那种感觉就跟直接躺在车厢地板上一样。身材高大的瓦利亚斯和另外几个家伙抱怨说,他们的屁股都被硌疼了。二等兵马措格笑着告诉我们,这是一次很好的锻炼:前线泥泞的散兵坑中,情况更糟。

我们缠着他,请他给我们讲讲他所在的部队夏季所取得的成功战役,结果,这让我们更加着急,恨不能一下子赶到目的地,这样就不会错过任何东西了。那位个头高高,一头金发的KOB候选军官——迪特尔•马尔察恩,说出了我们所有人的心声。马措格的回答多少有些简短:“小伙子们,别着急。等你们到了前线,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就像从一数到一百那么快。”这句老话我们以前曾听过,通常是出自康复单位的某些伤兵之口。他们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些毛头小子,第一次遭到敌人的射击时,会吓得把屎拉在裤子里。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很多人都能做到,我们为何就不能?另外,年龄跟这有什么关系!

几乎每一次列车停靠,我们都能通过运输主管所在的车厢中的大喇叭,听到有利于德国军队的新闻广播。毫无例外,今天,10月25日,广播中传来了德军取得胜利的消息。这令我们的感觉非常好,大家唱起了军歌。

从昨天开始,乡村的景物已经出现了变化。前几天我们会不时地经过一些村庄,但今天,铁路线的两侧除了棕色的草原和偶尔出现的小丘外,什么也没有。每隔些时候,就能看见一座大型的集体农场。

司机将火车停在了这片景观中,我们纷纷从各自的车厢跳下,原来,司机发现有一段铁轨已被炸毁。现在,我们不得不沿着铁轨往后倒车12个小时,以便驶上另一条铁路线。车头推动着一串车厢,只要遇上哪怕是最轻微的坡道,机车引擎便像老海豹那样喘息不已。

就这样,我们行进了很长一段时间,突然,每个人都坐了起来。在我们前方的山头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就像一只猛禽,朝着我们飞来。我们先是听到了低沉的嗡嗡声,然后便是越来越强的轰鸣,就像是一群蜜蜂……“隐蔽——空袭!”我们趴在地上,飞机的机炮在我们头上吼叫起来。我看见炮弹击中地面后激起的泥土,随即,我们的高射炮开始还击。我抬头看见小小的炸弹从飞机上落下,在火车头的前方炸开。随即,飞机带着疯狂的嗡嗡声飞走了。

我们的防空炮火并未能击中那架飞机,但它也没能给我们造成太大的损失——几块弹片击中了火车引擎的几个部位,并在车厢的两侧打出了几个洞。马措格告诉我们:“那是‘钢铁古斯塔夫’,苏军的一种战斗机,这种飞机也被他们用于前线。这是一种灵活的近距离支援飞机,能飞得很低,它会突然出现,用机载的自动火炮扫射一切。通常,这种飞机还会投掷下较小型的炸弹,但有时候也会是大家伙。用标准的炮弹对付它基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因为,它的机腹下铺设着装甲板。”

经历了这一事件后,我们继续行进,推着火车上了山坡,再坐进车厢里下坡。这能持续多久呢?终于,我们停了下来。一切努力宣布告终——火车再也动弹不得,甚至连推也推不动。怎么办?我们现在被滞留在卡尔梅克草原上,320名士兵,每个人还背着40多磅的个人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