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亡圣克利门蒂岛(第2/6页)

但麻烦的是包括我在内的一些人根本无法入睡。医务人员努力治疗那些受伤的学员,帮助他们坚持下去。肌腱和髋部受伤似乎是大家的普遍问题,但大家仍然必须进行肌肉训练,这样在第二天训练时才不至于被淘汰。

又一组教官出现了,嚷着要我们大家伙儿起床回去训练。他们就像是站在墓地中间,要把一群死人唤醒一样,睡着了的学员渐渐意识到,他们最可怕的噩梦变成了现实——又有人在驱赶着他们不断往前跑。

教官们命令我们下海,我们一路跌跌撞撞地翻过沙丘,跑进冰冷的海中。他们要我们在海浪中忍受十五分钟的折磨,在翻滚的波浪中训练,然后命令我们上岸,扛着小艇走到食堂去吃饭。

他们整晚都让我们加紧训练,不断命令我们跳下海,在海滩上跑步,天才知道我们一共跑了多少英里。到了周四凌晨四点钟左右,他们终于又一次让我们去睡觉。尽管很多人认为自己躺下就醒不了,但我们全都在五点钟准时起床,然后扛着小艇去吃早餐。早餐后,教官们残忍地命令我们在太平洋这个巨大的游泳池里每两艘小艇一组进行划艇比赛,而且不是用桨划水,而是用手划水,后来干脆命令我们跳下水去游泳推着小艇比赛。

从周三撑到了周四,我们现在已经进入地狱周的最后阶段了,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传说中的"划艇环游世界",这也是本周训练中最后一个主要项目了。晚上七点半左右,我们登上小艇,从特战中心旁的海滩出发,向右划向岛的北端,然后折返圣地亚哥海湾,最后抵达两栖训练基地。在我一生中,这是最漫长的一个夜晚。

有些学员开始神志不清了,全部三艘小艇上都有人在大家划桨的时候睡着。我简直无法描述我们有多么疲劳:每一丝光线看上去都像是挡住我们去路的一幢建筑物,每一点思绪都会变成现实呈现在你眼前。我当时脑子里全都是对家乡的思念,结果就觉得自己正在把小艇划进牧场里。这项训练唯一的好处是:我们用不着下水。

但我们艇上的一个学员已经接近崩溃了,结果一头栽进了海里,可这时他还以为自己在划艇,还在一下下地挥桨。我们把他拉上小艇,可他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圣地亚哥湾冰冷的海水里待了五分钟。最终,我想大家都是在睡梦中划着小艇前进的。

三个小时后,教官们叫我们上岸检查身体,还给我们喝热汤,之后接着训练,一直到周五凌晨大概两点钟。这时候,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幕发生了,一位教官在海滩上拿着手提式扩音器冲着我们大喊道:"翻转小艇!"这感觉就像是冲着一个快死的人再踏上一脚,但我们都一言不发。只有一个家伙喊了一声,那是对教官命令的公然蔑视,也让他从此以后出了名。那个被折磨得处于半癫狂状态的家伙喊的可不是"呼吖,帕特斯通教官!",而是"王八蛋!"声音在月光下的波浪上回荡,岸上传来教官们的哄堂大笑。不过他们理解我们现在的情况,并没有追究。

我们从艇侧翻身跳入冰冷的水里,将艇身翻转,再翻过来,然后再爬回艇上,接着浑身湿透地继续向前划。这时候,我让自己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美国海军海豹突击队的每一名队员都经受住了这种考验,我们也一定要通过。

周五早晨大约五点钟时,我们终于抵达了基地的海滩。帕特斯通教官知道,我们希望现在能够扛着小艇去食堂。但他可没这个打算。他先让我们举起小艇,然后又命令把小艇放下,双脚放于艇舷做俯卧撑。他让我们在海滩上又待了半个小时,然后才让我们拖着沉重的步伐去吃早餐。

我们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来匆匆忙忙地吃完早餐,接着教官就命令我们离开食堂。上午先是远距离划艇比赛,然后是模拟弹坑中的一系列可怕的考验——坑里满是恶心的淤泥,而我们得攀着几根绳子横穿过去,结果我们总是会掉进坑里。整个训练都是在模拟真实战场环境下进行的,爆炸、烟雾、铁丝网,应有尽有。但更糟糕的是,教官们一直在反复地告诉我们今天是星期四,不是星期五。

最后,伯恩斯先生让我们下海,还一个劲儿地说我们速度太慢,今天还有很多很多训练需要完成,说看到二二六班就烦,怎么还不从他眼前消失。海水把我们冻了个半死,但身上的烂泥好歹是洗掉了。在海里坚持了十分钟后,泰勒教官命令我们回到岸上。

我们已经弄不清楚到底是周四还是周五。有的人瘫倒在沙滩上,有些人则一脸忧郁地站在那里,担心接下来几个小时的训练,而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人都在想自己怎样才能坚持下去。我现在膝盖酸软无力,关节抖颤,浑身酸疼不已。这时伯恩斯先生上前一步,喊道:"好了,伙计们,我们进行下一项训练啦,艰苦的训练,来吧,我想大家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发出了世界上最微弱的一声"呼吖",嗓音嘶哑,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我已经听不出自己的声音,感觉好像是另一个人在替我回答。

乔·伯恩斯点了点头说道:"实际上,伙计们,再没有训练科目了。全体返回粉碎机操场。"没人相信他说的话。可乔是不会说谎的。他可能有点吊儿郎当,但他绝对不会撒谎。我们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地狱周结束了。我们一个个神情恍惚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最后,浑身伤痕的伊斯梅上尉用嘶哑的声音说:"我们成功了,伙计们。狗娘养的,我们成功了。"我记得当时自己扭头对着身边的马特·麦克劳说了句:"小子,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应该在学校上学的。"但马特已经精疲力竭了,他只是摇摇头说:"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马库斯。"我知道,如果没有经历我们所经受的一切,这种话听起来是很愚蠢的,但这的确是个令人难以忘怀的时刻。有两个人跪在地上痛哭失声,接着大家都开始互相拥抱,只听到有人说:"终于结束了。"我们扶起跌倒的队友,搀着几乎迈不动步子的伙伴,相互帮助着翻过了沙丘,好像一群残兵败将般登上了回基地的巴士。在那里等待我们的,有乔·马奎尔上校、海豹突击队各级指挥官、军士长,还有前海豹特种队员、明尼苏达州州长杰西·文图拉。我们抵达粉碎机操场后,文图拉州长将为我们主持正式的仪式。此时此刻我们只知道一件事,让第二二六班减员过半的这场严酷的洗礼终于过去了,而我们三十二人坚持下来了。只是此前谁也不曾想到训练会是这般残酷。但上帝还是给了我们应得的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