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凡尔登:战役展开(第3/4页)

贝当的参谋们只能找到700辆大卡车。全法国都在寻找能用的大卡车,最终找到3500辆大卡车,这些大卡车需要无论在白天还是黑夜,都要川流不息地运输。在战斗的高潮阶段,每14秒钟就有一辆大卡车到达凡尔登。遇到抛锚的大卡车,立刻就推入路旁的壕沟里,无论何时,都有1.5万人维护这条道路,使之畅通无阻。卸下货物后,大卡车再装满士兵回巴勒迪克,这些士兵不仅是伤兵,还有被无休止的轰炸吓得惊慌失措有待精神恢复的士兵。贝当有计划地轮换士兵:他命令连续不断地将部队运入或运出战场,使得战场上总是有新到达的士兵,已经在战场上的士兵也有期盼之中的回家日子,避免他们产生一上战场就意味着死亡的心理负担。法国的总兵力有125个师,有四分之三的兵力到过凡尔登,所以,凡尔登不是一次简单的战役,它是一场全法国的战争。法国政治家、作家莫里斯·巴雷斯(Maurice Barrès)把这条通往巴勒迪克的道路称为“神圣的道路”,这个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由于贝当采取的措施有效,再加上德军的后备部队匮乏,战役的性质发生改变。2月27日,德军激战一天竟毫无进展,这是战役开始以来的第一次。仅48小时前,德军似乎就要夺下凡尔登。德皇威廉在他儿子的总部等待了几天,希望胜利进入凡尔登,然而,他的希望破灭了,他放弃等待,离开了凡尔登。

2月28日,冰雪开始解冻,融化的冰和雪把泥土变成烂泥,通往巴勒迪克的公路变得难以通行。法军增派数千人用岩石碎片、金属废料、各种可能找到的硬物填埋泥泞的道路,使得大卡车能继续行走。在2月24日至3月6日之间,将2.5万吨供应品、19万士兵运进凡尔登。

解冻对德国人来说是一场灾难。德军的道路被法军的大炮严重破坏,逐渐泥泞的道路变成沼泽,根本无法运输大炮和炮弹。德军前线上的榴弹炮因缺乏炮弹而受到威胁。德军前线步兵部队受到法军弹幕轰击,不过,其强度不如一周前德军弹幕轰击法军的猛烈。法军的炮火来自默兹河西岸的一条长长山梁,名叫勒莫特奥姆(Le Mort Homme),这个名字用了几个世纪了,有“死人”的意思。德军每天都要为法金汉不愿进攻默兹河西岸的决定付出更高昂的代价。

在此关键时刻,德军有一招可以给予法军以致命一击,用大炮轰击通往巴勒迪克的公路,斩断法军的生命线。这条公路此时的状况异常拥堵,已经临近其运输极限,道路条件不断恶化。为了打凡尔登战役,法金汉把远程海军大炮送往凡尔登,通往巴勒迪克的道路在其射程之内。德军在凡尔登地区战役的这个阶段还拥有制空权,用炸弹猛轰、用机枪扫射能使这条道路陷入混乱。但是,德军没有利用这个机会,此事至今还是一个谜。即使德军自己无运输兵力进入凡尔登,却继续让法军不断运送士兵和武器进入凡尔登。

2月29日,德国皇储、斯多夫瓦茨拉夫、法金汉开会讨论一个大问题:这次进攻已经变得毫无战果,是否应该继续进攻?如果停止,可以罗列许多说辞,比如,德国的伤亡以大战的标准衡量并不严重。夺取杜沃蒙堡垒这件事可以满足宣传目的。参加会议的将军们内心深处都知道停止进攻的道理:延长无法取胜的进攻,终究难以取胜。

然而,皇储似乎沉浸在幻想之中,如果2月21日的进攻按照他的想法展开,而不是法金汉的想法,这次进攻肯定会取得截然不同的战果。他和斯多夫瓦茨拉夫声称,如果有3个条件满足,他们偏向于继续进攻。进攻必须包括默兹河西岸的山梁,特别是要包括勒莫特奥姆附近的炮位。法金汉控制的后备部队要释放出来加以利用。最后,扩大后的进攻作战不能是开放式的,要有明确的目标。皇储认为,如果德军的伤亡与法军一样多的时候,就应该停止进攻作战。法金汉同意了。他的目标与过去一样:“不是打败法国,是要消灭法国。”

所以,德国人在一周的时间里放弃了两次夺取凡尔登的机会,并排除了一个低代价退出的机会。

背景:像死人一样活着

截至1916年底,战争伤亡削弱了英军、法军、德军的实力。不仅如此,一种被英国人称为“炮弹休克”的新疾病也在吞噬着军队的实力。患这种病的西线士兵,最开始只有几千人,后来竟达到数万人,他们在没有外伤的情况下,行为变得木讷、怪异。

炮弹休克病状首先出现于1914年,最初人们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双方医生都遇到一些具有奇怪病症的患者:昏睡、颤抖、半瘫痪、失去视觉、失去听觉、失去语言能力。1914年12月,英国医生给出一份报告,英国远征军中有3%至4%的士兵表现出这种奇怪的症状,军官的患病率可以高达10%。德军医生的记录更加严重,在大战的第一年,有1.2万人患此病。

几乎没有人同情这种病的患者。职业军官把士兵分成四类:健康、有病、受伤、懦夫。军官们把精神紧张、精神错乱的士兵放入第四类中,并命令这类士兵归队,对不听从命令的则给予惩罚。但是,不服从命令的士兵实在太多了,多得无法把他们送往前线当枪手,多得无法继续漠视他们的存在。英国估计在1916年一共送回国2.4万这样的病人。

军队医生认同将军们的说法:这不是疾病,是装病,治疗办法就是惩罚。不同意这样做的人会受到歧视。不过,一些参与战争动员的医生开始寻找医学解释。一些人提出理论解释这种病。早期,有一个理论认为,士兵的神经系统被炸弹产生的震动以某种神秘的方式破坏,这个理论当时很流行。所以,将军们开始谈论“炮弹休克”,医学诊断中也开始使用这个病名。

逐渐地,人们发现这个词不符合实际情况。许多患者没有遭遇到炸弹爆炸的冲击,至少发病前没有遭遇到炸弹爆炸的冲击。此外,患者也没有外伤。1916年,一种更具解释力的理论出现了。一名年轻的英国精神病医师查尔斯·迈尔斯(Charles Myers)仔细研究了患者后,认为“选用炮弹休克这个词是异常荒谬的”。他说,这种病与炮弹爆炸无关,与神经也无关。这种病与战壕战有关,人类的心智无法忍受战壕的生存条件。士兵出现精神分裂现象,因为他们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因为他们感觉自己无依无靠(遭遇大炮轰击的时候,士兵的勇敢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因为他们不相信将军要求士兵打仗的动机。勇气不足的士兵,在长期受到压力的情况下有可能崩溃。一些患者恢复得很好,重新回到战场,而且表现出英雄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