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元首崩溃了”(第5/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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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几周里接连的灾难,让司令部的神圣性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对德国军官们来说,司令部曾是如此不可侵犯。很多指挥官宣布独立,甚至发动兵变,这在国防军的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首先,古德里安公开反对希特勒,并且最终希望自己被解职;接着,海因里希当面反抗希特勒,甚至下达含糊不清的命令,妄图先发制人;最后,温克无视希特勒的直接命令,擅自决定向东进攻。

反抗之风从上吹到下。例如,海因里希阻挠希特勒,布塞反抗海因里希,而且,没有比布塞自己的司令部更混乱的地方了。他手下的第五十六装甲军暂时调离第九集团军,目前正在柏林以东二十英里处,企图阻击突破希娄的俄国人。该部队指挥官赫尔默特·魏德林将军接到了两个相互矛盾的命令:布塞要求他向东南推进,与第九集团军主力会合;希特勒则威胁说,如果他不马上向柏林城界靠拢,便会立即被枪决——有人向他误报,魏德林已经一路逃回了波茨坦。

由于魏德林皮肤粗糙,举止粗鲁,他的手下给他起了个外号,“带刺的卡尔”。他是一名头脑简单的职业士兵,只想履行自己的职责。他决定亲自去见克雷布斯,彻底弄清状况。

在地下掩体,克雷布斯和布格道夫冷淡地接待了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枪毙我?”魏德林脱口而出。

克雷布斯严厉地回答道,元首非常生气,因为魏德林迁走了设在柏林西面的指挥所。太荒唐了!魏德林发作了。他拿过—张形势图,想证明他的指挥所与俄国战线的距离从未大于过两英里。这很明显是事实。克雷布斯和布格道夫让魏德林放心,他们马上去向元首汇报真实情况。

克雷布斯和布格道夫回来时,发现魏德林情绪非常激动。他刚收到自己的司令部发来的一封电报,通知他最高统帅部已解除了他的职务。他谴责两位将军是走狗,胆小得不敢向元首反映关于同僚的真实情况,生怕自己因此而失宠。

克雷布斯没有生气。他告诉魏德林,解除他职务的命令已经被取消,元首希望马上见他。他们下了一段楼梯,沿着一条走廊走进了候见室。房间里的长凳上坐着几个人,魏德林只认出了里宾特洛甫。

克雷布斯和布格道夫快步陪着他走进了主会议室,希特勒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研究一张地图。他们进来之后,希特勒转过身,露出了他那肿胀的脸和狂热的眼神。他毫无诚意地笑了笑,伸出手低声问道:“我们见过面吗?”

魏德林说见过——一年前在上萨尔茨堡,他被授予橡树叶勋章的时候。

“我记得你的名字,”希特勒说,“但是想不起来你的模样。”魏德林心想,你自己的脸只是一张强颜欢笑的面具。他注意到,元首坐下时,脸上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魏德林透露,根据克雷布斯的建议,他已经命令部队向东南方向挺进,与布塞集团军的主力会合。克雷布斯说,如果不取消这一命令,柏林东南将出现缺口,来自希娄方向的朱可夫部队将从这个缺口蜂拥而入。

希特勒的右腿不住地颤抖。他连连点头称是,然后,滔滔不绝地解释起了他制订的解救柏林的计划。温克的第十二集团军将从西南方向发起进攻,而布塞将从东南方向发起进攻。这两支部队将合力打败柏林南面的俄国人。与此同时,斯坦纳将从东北方向打过去,牵制柏林背面的朱可夫部队。一旦打败南面的俄国人之后,温克和布塞便将挥师北上,发动大规模联合进攻,帮助扫清北面的敌军。

希特勒或许觉得这个计划很清楚,但是,对于魏德林这样一个讲究实际的军人来说,这简直太混乱了。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突然,克雷布斯宣布,将由魏德林负责柏林东部和东南部的防守。魏德林不知所措。当他站起来时,希特勒也试图起身,但是又跌坐在了椅子里,只好伸出了手。魏德林走出了会议室。元首的身体状况让他非常难过。他感觉头晕眼花。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国防军还有没有最高统帅?在地下掩体的上层,他打电话给他的部队,命其改变阵地,防守柏林东郊。然后,他问克雷布斯:“我归谁指挥?”

“由元首直接指挥。”

魏德林研究着柏林地图,建议由一个人统一负责柏林的防守。

“有这么一个人,”克雷布斯说,“那就是元首。”

“我感觉自己是在做梦!”魏德林叫道。他的坦克军和布塞集团军里的其他作战单位都已受到重创。难道克雷布斯认为眨眼之间就可以击退强大的俄国军队?“如果守不住奥得河,”他说,“那就必须宣布柏林为不设防城市!”

然而,克雷布斯只是微微一笑,似乎这不过是陈词滥调。他说道:“元首之所以命令守住柏林,是因为他很肯定:一旦柏林陷落,战争就会结束。”

6

午夜即将到来之际,几辆小汽车开到了卢贝克市内一座公园附近的一座小房子前。卢贝克是汉堡北面波罗的海上的一个德国港口。希姆莱和施伦堡在几名党卫军军官的随从下,走进了这座房子——这是瑞典的领事馆——受到了贝纳多特的欢迎。贝纳多特把他们带进一个只点着蜡烛照明的小房间。谈话刚开始,就响起了空袭警报。贝纳多特问希姆莱是否愿意和其他人一起钻进下面的掩体。希姆莱还是那副样子,好久都下不了决心。当他得知掩体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地下室时,不禁又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才走了进去。在地下待着的一个小时里,希姆莱大部分时间都在不停地逐一向大家提出问题,就好像在做民意测验一样。贝纳多特觉得他看上去疲惫不堪,只是强打精神装出一副镇静的样子。

警报解除后,他们回到了上面的小房间。贝纳多特请他们喝一杯,但希姆莱只想喝汽水。“我认识到了,你说的是对的。”他出人意料地说,“战争必须结束。”他听天由命地叹了口气。“我承认德国败了。”他说,元首可能已经死了,所以他不必再受自己誓言的约束。

在两支蜡烛那摇曳的烛光映照下,希姆莱的面容越发显得鬼鬼祟祟,优柔寡断。这全取决于一件事情,他继续说道,那就是盟国怎样对待德国人。如果他们把德国人民全部消灭的话,那么希特勒便将成为英雄和烈士。“在目前的情况下,”他矜持地喝了一小口汽水,然后说道,“我完全有权做主。为了使尽可能多的德国领土免遭俄国侵略,我希望在西线投降……但不能在东线投降。我一直是,将来也永远是,布尔什维主义不共戴天的敌人。”他问伯爵是否愿意把这个提议转达给瑞典外交部,从而转达给西方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