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鲍姆特遣部队(第4/6页)

正在这时,门咣的一声开了,沃特斯被抬了进来。

卡瓦诺神父正在让大家领圣体。他颤抖的双手让他害怕自己会把圣体掉在地上。当最后一个人领完圣体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自发的欢呼声。

神父转向圣坛,结束了弥撒。然后,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神父,我们自由了!我们被解放了!”冯·格克尔将军已向古德投降。

“真是太好了!”弗雷德·奥泽特少校惊叹道,“我们正在做弥撒,就被别人解放了。你不再是俘虏了,神父。”

身上还披着法衣的神父抬头向窗外望去。他看到一辆美国坦克缓缓停了下来。战俘们挤在坦克旁,试图摸一摸他们的这位解放者。卡瓦诺神父注意到,这些新来者和面容憔悴的战俘对比是那么强烈。神父缓缓地脱下法衣,把它叠好——这是最后一次,他想到——然后收进纸盒里。当他走出房门时,看见每扇窗前都挂起了白床单。美国人和塞尔维亚人都疯狂地欢呼着,互相握手拥抱。

正当战俘们吃着自从进入XIIIB军官战俘营以来最为丰盛的晚餐时,古德传下命令,要大家准备行装。薄暮时分,美国人背着毯子和奇形怪状的一包包监狱生活纪念品,分成五路纵队行进在赫尔曼·戈林广场上。卡瓦诺神父用一条面粉口袋——一个塞尔维亚人给他当毛巾用的——装满了袜子、毛衬衫、浴巾、祈祷书和几磅重的食物。一些人甚至背着他们的“冒烟的乔”(7)——用马口铁罐头盒做成的炉子。

路边,一幢房子正在熊熊地燃烧着。在火光的照耀下,美国人耀武扬威地从夹道欢呼的塞尔维亚人面前走过。他们从鲍姆的坦克在铁丝网上撕开的大缺口鱼贯而出,穿过空岗哨外面的一片田野。离开集中营一英里之后,他们与驻扎在黑暗高地上的鲍姆特遣部队主力会合。在天幕的映衬下,坦克的轮廓好像是一只只巨大的野鸭。

战俘们被白天的兴奋与登山的劳累弄得筋疲力尽,这时,他们作为自由之身坐在这片寒冷潮湿的土地上,大声笑着,开着玩笑。突然,传来两声枪响,紧张气氛又回来了。命令传开了:“不准抽烟,不准引火。”将近两个小时,他们一直瑟瑟发抖地坐在那里。与此同时,月亮飞快地在云层里钻进钻出。古德同鲍姆交谈着。鲍姆已经惊讶地得知,战俘不是九百名,而是一千二百九十一名。太多了,不可能把他们全部带回去。鲍姆沮丧地转身看向坐在山上那些渴望返回家园的人。他告诉古德,他只能带走体力尚能经得起坦克和半履带式装甲车颠簸的人。

古德朝着满怀期待的自己手下走去。他告诉他们,他们将被分成三队:一队是愿意自己逃走的人;一队是可以乘坦克和半履带式装甲车一路打回去的人;一队是认为自己由于健康状况不佳而应该返回战俘营的人。“我们解放了,我们自由了。”他说,“但是,在返回美国战线以前,每个人都得独立自主。六十英里,这就是我们必须要走的路程——没有食物,也没有物资供应,而且我们的身体都很虚弱……你们觉得怎样最好,就尽可以怎样办。”

当他们得知这支部队并不是巴顿集团军的先头部队,而只是刺进敌人防线,如今又试图打回去的精疲力竭的一支装甲小分队时,实在深受打击。不过,至少这给大家提供了一个逃跑的机会。大约七百名战俘已经在队伍中来回走动,寻找甚至争抢车上的空位子。为了腾出更多的座位,私人行李和额外装备都被扔掉了。正在安排这些人上车并给他们分发武器时,一队德国兵从黑暗中溜了出来,发射了几枚“铁拳”。一辆坦克燃起了火焰。鲍姆更为严格地控制着这支拼凑起来的部队,在土路边上重新整起了队。

有些战俘尚未拿定主意,在田野上漫无目的地徘徊着,谈论着到底该怎么办。随军牧师布鲁斯·马修斯走到他以前的团长特奥多尔·西利上校身边,问他是否有什么指示。

“没有,神父——每个人都得独立自主。”

“您有什么建议吗?”

“没有,神父。”

“您介意把您的打算告诉我吗,长官?”

“我要回去,神父。”说着,西利向集中营走去。

“谢谢,长官。”马修斯边说边爬上一辆半履带式装甲车的左挡泥板。在这寒冷刺骨的夜里,发动机的热量让人感觉很舒服。

第一〇六师师长的儿子小艾伦·琼斯中尉坐在一辆坦克顶上。他很高兴能有车坐,因为从阿登搭乘冰冷的货车来这里的途中,他的脚被冻坏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坦克指挥官认为某些乘客妨碍了炮盘左右转动,于是将琼斯和其他几人赶了下来。琼斯一瘸一拐地离开坦克,独自穿过高地,按照星星的指示朝西面走去。

另外几百人组成了逃亡小队,也已经消失在黑夜里了。小琼斯的亲密朋友,第八十四师师长亚历山大·R.博林的儿子小亚历山大·“巴德”·博林中尉和另外三个人一组,一同下山向西走去。他们听到了犬吠声,敌人的追击已经开始了。

有三分之一以上的人既不能行军也不能战斗,只能缓缓地朝集中营走回去。卡瓦诺神父也加入了这支忧郁而安静的撤退队伍。午夜刚过,他又一次从塞尔维亚人营区附近那个铁丝网上的大洞穿过去。几个小时前曾热烈地欢送过美国人的塞尔维亚人,垂头丧气地默默望着这支返回的队伍。

当神父走进他的木板屋时,有人对他说:“神父,我们还没有自由。”

“好吧,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休息一会儿吧。”他回答说,然后滚到了他的床铺上。但是,几分钟后,有人大声叫道:“德国人重新接管了集中营,叫我们离开这里!十五分钟之内准备好!”

3月28日凌晨一点三十分,这五百名体质虚弱,无法长途跋涉走向自由的美国人被四十个德国卫兵驱赶着在赫尔曼·戈林广场上排好队,接着被一起赶出了大门。他们的衣袋里塞满了集中营里剩下的唯一食物——土豆。当这支心灰意冷的队伍踏上通向汉默尔堡那条蜿蜒的道路时,空气中薄雾蒙蒙,潮湿而冰冷。在黑暗之中,他们可以分辨出大路两边各有几伙德国士兵静静地等在那里。几分钟后,一队德国摩托兵过来了,战俘们躲到一旁,让他们过去。几辆摩托车停了下来,卡瓦诺神父听到车上的士兵同卫兵们在嘀咕什么。

4

精疲力竭的鲍姆特遣部队沿着一条小路从山冈的另一侧缓缓向下走去。大车在路面上轧出了一道道深深的车辙。鲍曼的手下已经行军作战将近二十四小时,而现在,他们面临着返回美军战线这一更为艰难的旅程。小路越来越窄。最后,打头的三辆中型坦克再也不能往前走了,只好掉头后退了一英里,找到了另一条通往西面的小路。坚硬的地面上有很多细微的痕迹,表明侦察坦克正是走的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