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东线潮涌(第2/8页)

对于希特勒来说,舍尔纳就是拿破仑的内伊元帅(4)。在1月27日之前,舍尔纳已经通过他极度非常规的方式,将中央集团军群拼凑成了一条摇摇欲坠的战线。无论如何,这终究是一条战线,它一度顶住了俄国人势如潮涌的可怕进攻。当然,他没能堵住朱可夫在他和伦杜利克之间打开的危险缺口。朱可夫,是德国人最害怕的俄国人。

这是古德里安最为担忧的问题。他对希特勒说,要阻止朱可夫的装甲部队那势不可当的进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立即组建一支应急集团军群,去堵住舍尔纳和伦杜利克之间的缺口。古德里安希望,这支队伍可以由陆军元帅马克西米利安·冯·魏克斯指挥,他是一位杰出骁勇的长官。希特勒同意组建这样一支新集团军群,但他认为,魏克斯已经筋疲力尽。“我怀疑他是否还能够执行这样一个任务。”他说,并且提议把这项任务交给党卫军全国领袖海因里希·希姆莱——德国拥有至高权力的第二人。

古德里安甚为愤怒,他抗议道,希姆莱毫无军事经验。希特勒反驳说,党卫军全国领袖是一位伟大的组织者和管理者,单凭他的名字就能激励士兵们誓死战斗。古德里安决心避免“在不幸的东部战线干出这样的蠢事”,继续直率地坚持自己的反对意见。他的固执激怒了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参谋长、陆军元帅威廉·凯特尔。同僚们总是嘲弄凯特尔,按他名字的德文谐音给他起了一个意为“奴才”的绰号。

希特勒的态度同样强硬。他说,希姆莱作为预备军司令,是唯一有能力在一夜之间组建一支大型部队的人选。言外之意,希姆莱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他仍然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之一。

对元首提出的任何倡议,希姆莱都表现出一种盲目的热情,此时,他又以同样的热情接受了这项任务。他宣称自己要把俄国人堵截在维斯瓦河。与之相应地,这支新部队被命名为维斯瓦河集团军群。希姆莱乘坐专列前往东部战线。在距柏林五十英里处,他渡过了奥得河,然后继续前进,停在了但泽南边的一个地方,这里距维斯瓦河仅有咫尺之遥。要堵截朱可夫,他只有寥寥几个参谋和一张过时的态势图。除了几支分散的部队外,维斯瓦河集团军群纯属纸上谈兵。几个新建师抵达后,希姆莱接受了错误的建议,开始架设一道从维斯瓦河到奥得河的东西防线。这道防线只能为北面的波美拉尼亚提供保护。换句话说,希姆莱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侧门,却让正门四敞大开。

朱可夫可没打算被转移视线。他直接绕过希姆莱的侧面防线,继续西进,一路上,只遭到了一些零散敌军的骚扰。1月27日,他的先头部队距柏林仅剩一百英里。前面,就是奥得河。这是抵达帝国总理府之前,必须跨越的最后一道重要的天然屏障。

3

萨岗以东那些战俘营中的战俘已经开始向西撤退。此刻,他们正与难民队伍一同在漫天大雪中艰难跋涉。一支美国人的队伍一星期之前便上路了。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在阿登战役(5)中被俘的。自那之后,在持续不断的营与营之间的转移中,平均每人的体重都减轻了三十磅,因此非常容易成为肺炎和痢疾的猎物。在离开维斯瓦河附近的舒宾战俘营时,全队共有一千四百人,而到了1月27日,则仅余九百五十人。

天气非常寒冷,以至于詹姆斯·洛基特中校的围巾刚刚被风从耳边掀开一角,裸露出来的皮肤立刻像被烧伤一样脱落了。这天傍晚,战俘们被带到一个农庄,在四面透风的谷仓和猪圈里歇下了脚。病得无法继续步行的一百一十八人被送上了一列货车,其他人则生起了一堆堆的小火,烘烤着他们的鞋袜。但是,让人惊讶的是,他们全都情绪高涨,下定决心要一路步行抵达目的地——无论那将是哪里。

晚饭是热乎乎的大麦土豆粥,稀得可以照见人影。临睡之前,男人们幻想中的不是女人,而是食物。很多人都想起了一个前广告撰稿人拉里·费伦中尉所写的诗。他将这首诗献给自己的妻子,“世上最可爱的女孩——她丝毫都不会喜欢这首诗”。

我如囚徒般梦想,回味着已逝的人生;

摊鸡蛋,油酥松饼,

洋葱汤,法式焗龙虾;

烤牛肉,排骨,炸里脊,

火鸡胸,鸡腿,或鸡翅;

香肠,枫蜜,荞麦蛋糕,

烤鸡,炒鸡肉,或奶油浓汤。

我日复一日地渴望着圆面包或者面包卷,

热乎乎的玉米面包,饼干和费城玉米肉饼,

奶油芦笋或者酸辣芦笋,

深盘烘制的肉馅饼,或者越橘馅饼,苹果馅饼。

我渴望着浸着黄油的炖奶油牡蛎,

并且偶尔,亲爱的,我渴望着你。

几十万德国百姓逃离他们在波兰的农场,赶着大车,与战俘们沿着同一路线并肩前进。孩子、老人和病号骑马或者坐牛车,身强体壮的则在一旁步行,他们头上套着装土豆的麻袋,眼睛的位置开了洞。农场的大型货车、轻便的双轮马车,甚至还有雪橇——凡是有轮子和冰刀,可以走动的东西全在这里。只有少数的车子有篷,其他乘客们都在潮湿的稻草上挤作一团,或者钻在湿透的鸭绒被里,徒劳地试图抵御这刺骨的寒风与纷飞的大雪。

漫长的队伍在越来越高的雪堆中缓慢前行。大多数时候,是那些年轻的农场奴工推进了队伍的行程。他们中有法国人、波兰人,还有乌克兰人。和他们的主人一样,此时他们也急于远离身后的俄国人。不仅如此,过去主人们对他们大多数人都不错,所以,如今他们决心要将“他们的”家人带往安全之处。

不过,与再往东二百五十英里那些正试图逃离东普鲁士的人相比,这些逃亡者算是幸运的了。当地纳粹党领袖埃里希·科赫宣称,东普鲁士永远不会落入俄国人之手,严禁向西转移。但是,在切尔尼亚霍夫斯基闯过了边界之后,几个勇敢的地方长官便开始公然反对科赫,命令自己的百姓出逃。百姓们即刻动身,此时,他们衣衫褴褛,食不果腹,正在齐膝深的大雪中艰难地前进着。他们唯一的愿望,是将来势汹汹的红军抛在身后。

奥斯威辛集中营看上去清白无辜,甚至还有几分吸引人。几排整齐坚固的砖房,街道两侧种着绿树,前门上方挂着一条大字标语:“劳动使人自由。”这里曾经关押了二十多万战俘,但是当红军到来时,只剩下五千人了,而且他们虚弱得甚至无法鼓掌欢呼。其他的幸存者早已被逼步行或乘船去了西部的其他集中营,以防他们被解救。在过去的一周里,党卫军焚烧了几个库房的鞋子、衣服和头发,目的是掩藏大屠杀的痕迹。1941年夏天,希姆莱对奥斯威辛的指挥官鲁道夫·赫斯说:“元首下令,要彻底解决犹太人的问题,而我们党卫军,要执行这一命令。”奥斯威辛是最大的死亡营,因为它远离公众的视线,又有极其发达的公路、铁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