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三杯吐然诺(第2/3页)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望的是气色,闻的是声息,问的是症状,切的是脉象。徐福看到白舒第一眼,便知道为何自己的师叔夏无且在知晓自己要负责这位雁北君时,会面色沉重的叫他尽力而为便好。

“臣斗胆,雁北君夜里是不是难以入眠?”一边感受着手下脉搏的跳动,徐福一边询问道,“从脉象上来看,雁北君平日里思虑过重了。”

白舒抬眼瞧着这位与他年纪相仿的男人:“还有呢?”他没承认也没否认,收敛起了身上对对方的不喜,“若是只能看出这点儿,那你可就要辜负你师叔对你的期望了。”

徐福感受到了白舒对自己的敌意,他不明白这敌意是从何而来,但好在他的直属上司是始皇帝,比起眼前这位还是讨好旁边那个比较重要。而旁边那个,早就要求他有一分说一分,巨细无漏的全部说出来了。

“您身上的旧伤不少,很多伤怕是都没能好好休养。如今您还年轻,熬熬尚能扛过去,但积少成多,待您年岁渐长,这些伤痛积累在一起——您现在已经能够感受到了吧?”指尖所触的手腕冰凉,“畏寒只是开始。”

白舒发出了意味不明的鼻音。

“请您换手。”徐福小心的眇了一眼坐在旁边面色沉重的君王。

白舒缩着手没动。

这种拒不合作的态度,让嬴政眉头一跳:“小舒!”他厉声呵斥,“手伸出去。”觉得自己仿佛又多了个不想吃药的熊孩子,嬴政抬手揉额,“我们说好了的。”

对此,白舒一边将手搭在桌子上,一边不满小声嘟囔,但从他的音量来看,这显然是有意让徐福听见的话:“谁知道竟然真的不是个骗子啊。”

变相算是承认了徐福的话并未说错。

不过徐福并未生气,他笑着将手搭在白舒另一只手的脉上,仔细的摸着手下脉搏的跳动,然后脸上刚刚挂起的笑淡了些,视线落在白舒的脸上,眼底有暗流涌动。

“雁北君的身上可有旧伤?”他停顿,又尽快迅速道,“臣下是说雁北君身上可有差点儿危及性命,又因当时条件不允未能好好疗养,至今仍然会作痛的伤势?”他嘴里恭敬,视线却落在了白舒的右肩部。

嬴政发出了一声得意的笑音,视线同样飘向了白舒。

“......有。”被两个人如此注视,白舒倒没什么不适之色,他空出的那只手指了指徐福仍然搭在他腕上的三根手指,见对方在自己的提醒下收回手后,整个人凹进了垫子中,“右肩的确有伤。”

“将军日后,还是少用右臂为好。”徐福下意识改了称谓,小心的试探着,“将军的右肩有一处贯穿伤,当年怕是未能好好疗养,后来又四次三番的拗动右臂,如今已是沉疴,当细心着莫要伤上加伤才是。”

在旁边听着的嬴政面色一沉:“是廉颇。”他看着白舒,硬生生将问句拗成了陈述,“你还要退让他到什么地步!”

“都是死人了,你还和他计较?”白舒应了一声,没把注意力分给嬴政,反倒是来回打量着徐福端方的面庞,“再说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放宽心——听陛下说,你是夏无且的师侄?”

感受出对方对自己的不喜,虽不知这种不满是从何而来,但徐福还是应了:“是。”

“那你说,你要怎么治本君?”白舒眼睛微弯,敌意还想随着他的笑散了不少,但熟悉他的嬴政却知这并非是散去,而是更为沉寂后隐藏在表面的蓄力。

他就想不明白了,白舒对徐福这无端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但他前脚刚安抚了炸毛的猫,还不至于蠢到后脚就忘记之前的话,去揪这只猫的尾巴:“但说无妨,”视线转向徐福,“只要你能调养好他的身子,朕可以允你一事。”

“陛下?”白舒一个猛扭头,声音诧异。

嬴政懒得搭理他,只是看着徐福。

“将军身上皆是旧时未能好好调养留下来的暗疮,未尽除却好生调养也无他法。”徐福说的很平静,“将军还年轻,远离那些令将军烦心的事情,规律作息免得劳累,好生调养些时日,自然能够恢复。”

白舒挑眉,饶有兴致的发出了一声轻笑,然后他含着笑去看嬴政:“陛下~”拐着调的嗓音,显然是发现了有趣的事情迫不及待想要向别人分享的小朋友,“避免劳累,好好调养,这个舒觉得可以有。”

对此,嬴政的态度是回瞪他一眼:“徐福,把方子写下来交给外面的宫人就是,不必担心药剂多少,若是太医那里不够,便从库中调。”他吩咐徐福,“至于你,给朕说说,最近处却那些庄稼地,有什么是值得你烦心的?”

白舒的笑僵在了脸上。

然而徐福就像是在报复一般,强调道:“陛下,将军的郁并非是今日所起,而是埋于心五六年了。”

五六年?那不就是赵国灭亡那阵子?

白舒的指尖往掌心中一缩,而嬴政则是恍悟:“又是廉颇,”他叹气,“现在朕都在考虑,要不要把他挖出来给你鞭尸泄气了。”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或许是因为有外人在此,他并未继续深入,“徐福,你继续说吧。”

“是。”徐福规矩的坐在两人的中间:“将军一直以来用的药草,最好也一并停了。那药草虽然有助于睡眠,但长此以往却是会使人逐渐依赖甚至离不开它,且因为逐渐加大的计量,对人害多于益。”

“......徐福。”嬴政闭上眼,已经放弃直接询问白舒了,“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臣以为,也有应有十多年了。”

白舒乖巧的眨眼,一脸无辜的看着嬴政,瞧见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甚至还向上拉扯了一下嘴角,对他笑了一声。

嬴政已经不想和他生气了,他示意徐福:“一次性都说完吧。”

“等等,这个养生之道已经超纲了!”白舒一个激灵赶紧打断徐福,“陛下真的没必要啊!”

只是他说的快,徐福也没想着停下来,比起白舒试图阻拦的声音,徐福仗着又嬴政做筏子,几乎是不带停的将他想要说的话全部都突突了出来。

“......你说的好像明天舒就要暴毙了一半,”眼瞧着阻止无望,白舒向后一躺放弃了挣扎,“好吧,郁结于心舒认了,依赖草药也确有其事,但是其他的——真的没必要。”

“将军是我大秦于北方蛮夷的盾,只要将军在一日,他们就不敢入侵我秦国土地半步。”徐福摇头,“便是陛下今日不与福赐旨,就算将军是个平头百姓,福也会尽全力救治的。更不用说将军与百姓,与秦,都有重要的意义了。”

白舒看着徐福,他的神色真挚不似作伪。